山脚下天气不比镇上,这才立秋,李氏已经把原先镇上的冬衣取出来了。甄知夏听了她娘的话换上衣服,就再不肯窝着刺绣,连哄带闹的回绝了她娘,在身后李氏一叠声的叹气和宋梅子一串儿的笑声中抢出了屋子。也不走远,躲在窗外头的角落里喂鸡。一边顺耳朵听她娘和小姑抱怨。
李氏絮絮道:“这丫头,都多大的人了,真是不听劝,到现在别说朵花儿了,绣个鞋底都歪歪扭扭的,日后怎么找得到婆家啊。”
甄知夏缩了缩脖子,没办法,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让她耍棍子厉害,拈针引线的,她实在是没那个耐心啊。
宋梅子一向偏袒她的,却也道:“针线定是要学的,不说本事多大,能做一身成衣,至少鞋袜,帕子总要会的,不然以后婆母定然看她不惯。”
“不说这个还好,说了我便是一肚子气,那丫头那日和我说,多挣些钱,日后需要什么,出门买了便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镇子上待久了,学的这般懒散。”其实无论城里头,镇子还是乡下,那小门小户的自然自己做了,大户人家养着针线丫头,只有家里没有婆子的单身汉,才会或是央了人或者花了钱置办贴身衣物和行头的。再者说了,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和少奶奶也鲜少有不会针线的,珍惜眼睛做得少罢了。
就听宋梅子一声笑:“我瞧三丫头是有福气的,长得这般好,以后找个家境好的,这些活计丢给丫头便是了。你瞧她姐姐现在有了身子的,把青山疼的,不是找了个丫头进进出出的扶着。”
李氏叹一声:“那是秦家的堂妹妹,哪里真是什么丫头,都是乡下人家,秦家也就稍微有些富裕,还不会这么讲究。也就你疼知夏,夸得她千般好,让她心气儿高的没边儿了。她还没有她姐姐懂事呢,我只求她找个家里婆母仁慈的,不然这性子,谁瞧得惯。”
甄知夏听她娘一直在说她,耳朵都发热了,想到那秦家姑娘婧妍才是真的美貌无双,自己哪里有小姑说的那么好,一时羞愧待要避开,又听她娘道:“之前让你把手头的银子换三亩地,你当家的是不是怨你了?”
华铜是个猎户,仗着力气吃饭,不善耕作,和村里人也不多来往,而且买卖田地牵扯地契,要去和官府打交道,他一个粗人不耐烦这个。这回还是李氏买地,提点了一句,宋梅子也就跟着一起换了。
宋梅子得意道:“家里的钱归我管,田也教大哥一家佃了,又不要他费心思,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她也是庄家人出身,最是看中田地的,这三亩地,她买的喜欢的很。
宋梅子道:“现在在村里住着,吃穿用都不花钱,我手头正好有余钱,不若和嫂嫂再去换亩地回来吧?”
李氏想了想:“你要买田我替你办,我和三丫头手里还是留些现钱方便,荣植要读书,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呢。”她们娘几个在镇上省吃俭用这几年,挣下有三十八亩地,给知春丫头陪嫁了十亩地,也还是有二十八亩地的。若是只她和知夏丫头花销,光靠吃租子也能活的不错了。但是荣植还要读书,这钱显然就有些不够,而且也要留意制备些布匹,首饰,给知夏丫头添妆奁了。
甄知夏在外头鸡也喂够了,话也听得差不多了,寻思一番踅身去厨房准备午饭。
宋梅子是北方人,虽然到了南方多年,还是喜欢面食的。甄知夏寄人篱下,虽然不用看脸色,但是也有心照顾她小姑的胃口,于是贴了好多饼子,蒸了老大一块野猪肉,用麻油拌了马齿菜和野苋菜,撒上蒜末,又费了好多油炒了喷香的鸡蛋,在饭堂满满摆了一饭桌,
乡下人家是这点好,要吃菜随手在院子旁边的地里扔点种子种上就行,吃鸡吃蛋就自己养些个,就这野猪肉金贵些,也是小姑夫打猎打来的,这一桌子菜,除了面粉是之前在镇上拿米换的,其余竟然是一个铜子儿都没用,完全的自给自足。
宋梅子先匆匆吃了块饼子,叫声好,又忙着替猫儿狗儿捣肉泥,捣的细细的好方便他们吃。华铜瞧见了,便一声不吭把碗拿过来,替两个娃娃捣肉泥拌饭,一边示意宋梅子自己先填饱肚子。
“三丫头这灶上功夫越来越了的了,我瞧着就是真的不善于针线,就凭这手掌勺功夫,日后也没人会小瞧了她去。”
这话听的人高兴,甄知夏笑嘻嘻的夹了一块精瘦的野猪肉放进宋梅子碗里,换的李氏乜她一眼:“待会子鸡汤好了,给荣植送到学堂去。”
书院里面是交了伙食费的,一月三百文,只管吃饱不管吃好,各家凭自身条件给学子加餐。原先在镇上的时候方便,荣植自己回铺子吃就行,现在就归甄知夏送饭了。
“荣植说,他想替学堂打杂工赚些束脩。”李氏眼下的赚钱方法,不外乎纳鞋垫,打络子,刺绣,甄知夏的更少,不让她上山,只拘着她喂鸡养鸭,收入和药膳铺子完全不能比,供应一个读书人有些力不从心了。
李氏断然道:“不行,他开蒙本来就晚,分这些心做什么,还不如多看两本书。”
甄知夏抿抿嘴:“我倒是觉得这个想法挺好,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最后会读成什么样,可说不准,你看小叔。”
一个男人,除了读书,最主要的是责任心,之前甄五没有下过一天地,身上溅几个泥点子就不停皱眉头。还念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全家养着他读书,他却瞧谁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