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自从两人相认相知以来,几乎是从来没有红过脸,即便生出了分歧,也是有商有量,好好解决的。桓昱没想到这一次,魏楚会如此生气,不仅不让他进卧房,甚至还特意给身边人传话,这让他极为伤心。
桓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呆愣愣地看着书房墙上挂着的字画,那是两人浓情蜜意时,他给阿楚画的一幅画。彼时,漫天飞雪中,阿楚一身大红狐裘,静静地站在霜树雪枝下,微仰着头,冰雪剔透,日光熹微,静谧美好到让他心下柔软。
那大抵是他们两人戎马一生中,少有的宁静时刻了。想到这里,桓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阿楚的性子,他如何能不清楚?他两辈子的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他知道她最忌惮什么,也知道她最害怕什么。她对亲人的在乎,他知道地太清楚了。尤其,上辈子失去的那样惨烈。
他是嫉妒的,他从来不去想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排在是什么位置。家国天下、政治抱负、父母兄弟……是不是都排在他的前面。他告诉自己这都不重要,然而,人总是贪心的。最开始,只求陪伴,再然后,就想求感情,到现在,就渴慕唯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婪,也无法完美掩饰妒忌。终于还是暴露了,将她吓走了,推远了。
桓昱伸手,盖住眼睛,藏起眼底的恐惧。他确实不想让阿楚去管那一堆子烂事,且不说她这些兄弟心思各异,即便是她力挺的大哥,与她也不是一个路子的人。她是当局者迷,执念太深,怎么都不肯正视这残酷的事实,他却没有这样的负累,能够看清楚哪条路,才是她真正想走的。
除此之外,他心里也是有怨的,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她。她只记得上辈子家破人亡,只记得魏氏一族几乎灭绝。他却记得更多,记得她三哥对她毫不手软,记得她大哥总不让她掌兵,记得她要因为他们的过错而放弃自己的婚姻,放弃孩子,放弃长安平安喜乐的生活。她的一生都在为魏氏奔波,然而她的兄弟还在拖她的后腿,让她落到惨死匈奴的下场。
对于这一切,他都是恨的,上辈子活得太久,让这些恨都生了根,每想她一次,就疼一次,也更恨一些。他假装自己是个好人,然后,却早就已经不是了。
他们是她的兄弟,他不能像对付薛氏、韦氏那样对付他们。但是,也别想他出手拦着他们兄弟相争。这不是他的义务,也不是阿楚的义务,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野心和行为负责,魏宪、魏平、魏玄都不能例外。
况且,凭什么那个位置就不能是阿楚的?魏氏建国,阿楚的功劳比谁小?就因为她是女人,便连兵权都不能掌,简直荒唐!魏玄只通文事,魏平久居江南,魏宪就更可笑了,他的军功有半点是自己挣来的吗?不过是多方利益权衡,把他当棋子。
桓昱靠着椅背,微仰头,发出一声冷笑。好处轮不上阿楚,翻船了却要她去卖命,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个念头,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只不过因为魏楚的在意,他下意识地将这个心思掩埋了起来。可是行为上,他却总是有意无意地为她打点着一切,他手里的兵越来越多,他安插的人也越来越多,他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地位都是秦国公主给的,他们必须忠于公主,才能维持现在的地位。
他安排的很好,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倒戈,毕竟魏家三兄弟贯来看不上小人物,也不可能提拔那样出身的人,他们的手也伸不到军队里来。
这些人都是阿楚的后盾,只需要时机,时机一到,阿楚能够顺理成章地上位。从前他不敢明说,但现在,可以这么做了。
桓昱站起身,眼底只剩下坚定。
魏楚并不知道因为一个误会,让桓昱彻底生出了,助她登基的念头。她忙了一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府内已经掌灯了。阿青给她摆饭的时候,她还不自觉地问了一句:“阿昱呢?”
阿青一愣,随即一喜,以为公主和驸马和好了,遂立刻道:“奴婢以为您还生驸马的气……奴婢立刻去请驸马爷过来。”
魏楚皱了皱眉头:“我什么时候生驸马的气了?”
阿青心下惴惴,难道自己会错意了?她也不敢把昨天的事报告给魏楚,只是飞快地出门让人去请驸马爷。
可是,没一会儿,就见门口的小厮为难地回话:“驸马爷去军营了。”
魏楚闻言,微微皱了下眉:“什么时候出去的?”
小厮回道:“今儿下午。”
魏楚又问:“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小厮摇头:“未曾。”
魏楚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罢了,开饭吧。”
阿青心下懊恼,公主这边不生驸马的气了,驸马那边不会还气着吧?这对小夫妻可真是的,她心里虽然纠结着,面上却不露声色,安静地服侍着魏楚用完了饭。
用过晚食,魏楚便转去韦康的屋子,从奶妈手里抱过吃饱喝足的儿子,专心逗弄起来。韦□□来就是个活泼的,如今稍大一些,就更是精力充沛,见到魏楚和他玩,简直兴奋过头了,一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在大床上爬来爬去,还扯扯魏楚的衣袖,明显一副想要玩翻身游戏的意思。
魏楚见儿子爱玩,也就陪着把他翻过来,看他自己折腾着着又翻回去,一时之间,母子俩倒是玩得其乐融融。魏楚给儿子擦了擦哈喇子,笑着道:“也不知道这小子像谁,皮得要命。”
奶娘也笑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