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尊佛似乎很愤怒,许多化身同时出现,只眨眼不到的功夫,沈炼就被一圈的佛团团围住。
沈炼没有一丝慌乱的情绪出现,因为于他而言最可怕的时候已经过去,那就是他在心灯下,记忆支离破碎,忘记自我的时候。
如果明白自己是谁,纵然面临任何危险,他都能从容不迫的去应对。
他一生中遇到的艰险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他的态度始终如一,平淡相对,胜了便过这道坎,败了之后,也就再无意识,也不会有什么沮丧、绝望了。
对于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常人定然是没法波澜不惊的。可沈炼天生就有一股纯粹的淡然心境,始终不会为此多做波动。
周遭每一尊佛,都是忿视的神情,如明王生怒,可化大千世界为灰烬。
沈炼闭住了双目,睁开了心眼,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干净剔透,那就像是天上的云,落在水潭中,化为聚聚散散,分分合合的影子,千变万化,又得水之晶莹。
在心中慧眼,周围的佛依然没法分出区别,而且他们绕着沈炼周身飞速转动,圈子不断缩小。
沈炼没有那么大的法力,可做十方俱灭的神通,消灭这些化身,因此他需要珍惜出手的机会。
心中慧眼看不见并不要紧,他在寻找一种感觉,冥冥中的一丝感应,总能找到对方的致命破绽,一击建功,走出这个困境。
外面方雁影已经走到了沈炼旁边,师叔的手抓起那盏孤灯,已经没有血肉,只剩下白骨,旁边是铜棺,里面有恐怖的气息翻腾,以及一点火星就在其中。
仿佛那一点火星只要一动,就会将所有的气息点燃,燃成滔天烈火,毁灭一切,连同师叔的肉~身以及她在内。
她不能帮忙,因为她握着五行神剑,呼吸一致,体内所有的剑气都注入神剑中,发出清悠的剑吟,在虚空出现道道剑痕。这是神剑有灵,自发护住。
而周遭虚空,一个白衣僧的身形若隐若现,速度快过了方雁影的灵觉感知,根本没法扑捉到,现如今仅仅靠着五行神剑发出的剑吟波动来死死撑住,不让对方靠近分毫。
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神念已经扫过师叔手上那盏灯多次,每一次对方都似乎发出一声惨嚎,随之而来便是一种让她极为不舒服的贪欲。
方雁影清楚那盏灯的珍贵,但是对于一位佛门高僧依然有如此的贪欲,分外不能理解,因为贪欲越重,越难以解脱。
铜棺里面的恐怖气息如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那一点火星包围住,在火星下面,铜棺底部,渐渐涌~出一滩黑稠的液体,开始慢慢蠕动,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沿着铜棺的四壁开始往上攀爬,但最后都会遇到一层无形的禁制滑落下来。同时浓黑液体,无时无刻不在释放那恐怖的气息,充满铜棺,围着火星。
那一点火星寂然不动,所以恐怖气息没法得到那一点火星,将其作为引子,点燃气息,释放出恐怖的力量,从而真正冲破铜棺的枷锁中,将那一滩浓黑液体放出来。
于沈炼而言,他真正的感受就是,团团围住他的佛,离他愈发的近了,最后只在咫尺之间,只要再靠近一点,就可以将他碾压成靡粉。
沈炼并没有反抗,越到此时他越发冷静,然后嘴角勾起,露出纯净如莲华的淡淡笑容,任由那些佛继续靠近,心中静寂,竟然观想起‘上清灵宝自然锁心定神真解’。
这是世间无上精微的炼神法门,一旦运转,当真是寂寞虚渺,清静无为。
他的确没有发现周围佛的破绽,可发现了一个不是破绽的破绽,如果这么怒,为何不如电光石火一样,迅速惩罚他。
沈炼于此刻,接着玄微奥妙的炼神法,进入类似佛家所谓‘不动心’的境界,一念不生,万般皆是虚无,如镜花水月,过不留痕。
最后所有的佛都静止了,融合在一起,化成一位黑衣僧,沙哑着嗓子道:“原来你学过无上超脱人物遗留的法门,看在那位伟大存在的面子上,我可以放过你,你只要助我出去,我还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沈炼淡淡笑道:“我想知道你如何能不放过我。”
他即便笑着,说着激怒黑衣僧的话,本心却纹丝不动。
沈炼经过心火的考验后,元神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变化,在他观想‘上清灵宝自然锁心定神真解’时,元神就化成了一条滔滔河流,其最内里出,却是承载河流的河道,寂然不变。
外在那一层河流,能够审时度势,千变万化,遇到坚韧的山就绕开,遇到小石子之内,就直接冲快,自然而然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可是河道的大体方向,是没有变化的。
元神之力充盈澎湃,却始终不离那一点寂然不动的核心。
黑衣僧冷哼道:“你不可能永远心里不起一丝波动,就算如此,我也能永远将你留下。”
庙宇消失了,面前是滔滔黑水,倾尽一切。
每一次黑浪起伏,都如一位远古魔神在咆哮,上面随后也确然出现了二十四位魔神,个个有如诸天一样广大,沈炼渺小得如尘埃都算不上。
似乎所有的魔神都托举着一颗沉重的天珠,一个接一个朝沈炼投掷过去,要将他压得永世不得翻身。
一座山朝人飞来,就足以让人惊骇欲绝,丧失判断,甚至山洪爆发,都足以让无数生灵在面对那浩荡天地之威时产生绝望。
面对如此可怕的攻击,哪怕是幻象,也难以不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