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提出这个建议时,拉斐尔不仅没有多问,还很爽快地就应承下来了,加上泰伦对人鱼的真实性格所知甚少,便当真以为计划会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没再多加提防。
不料会被杀个回马枪。
泰伦猝不及防下露出的破绽已经被人鱼看在眼里,他心知不妙,还是硬撑着打了个哈哈:“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宴会而已,怎么会有秘密呢?你是听谁说的?”
拉斐尔面不改色地开始扯谎:“克莱因。”
依然是耀眼到大概能让所有人都为之目眩神迷的惊人美貌,泰伦却恍然觉得,在被那犹如无机质般的灰银色瞳仁无波无澜地注视着时,就像有小小的电流沿着背脊窜了上来,直击得他一个激灵。
这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竟是与皇帝的有几分神似。
由于知晓陛下对他有多迷恋,泰伦瞬间就信以为真了,不过这不意味着他就会全盘托出,而是紧接着试探道:“他说了些什么?”
拉斐尔推了下面前的桌子,让椅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宛如无意地向泰伦展示了自己目前的位置后,轻描淡写道:“他赶着去开会,让我直接问你。”
这就更合情合理了。
泰伦顿时有些为难。
他不清楚人鱼已经知道了多少,可在接到陛下的明确指示之前,他也不敢随便透露:“我明白了。”他叹了口气:“请问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呢?我一定知无不言。”
拉斐尔轻轻地笑了一下,显然不认为这是实话,但他要在手里没有底牌的情况下让对方不敢随意敷衍,也不能太咄咄逼人:“宴会的性质是什么?”
问题比预料的简单,泰伦心里一松:“的确是庆功宴没错,不过为了面向外宾,规模会更庞大且正式一些,早在回程的途中就发出请柬了。”见人鱼威胁意味满满地眯起了眼,他迅速补充:“我绝对没有欺骗你。只是陛——克莱因之前一直没遇上合心的对象,身份又十分机要,旁人解读邀请函的时候,或许会因此产生一些不合时宜的期待和误会。这导致他们在选派来参加宴会的代表时,最看重的不一定是成熟稳重。”
尽管采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也巧妙地避开了最关键的地方,但透露的信息量也足够大了。
“嗯。”
拉斐尔略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泰伦暂时没别的事做,又对总做出意外举动的人鱼抱有警惕,索性在起身泡了杯咖啡后,坐着一边慢慢喝,一边耐心地等他消化这些内容。
才刚喝了第一口,拉斐尔突兀地开口了:“所以说,”他斟酌了下用词,“这是选夫宴?”
“咳咳咳咳咳——————”
泰伦反应极快地把杯子放下,有效地避免了惨剧蔓延到身前重要的文件的同时,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那小半点被呛进了气管里,让他疯狂地咳嗽起来。
事前不知皇帝那姗姗来迟得过了头的命定伴侣会突然出现,以为他不幸到被在有细胞分裂的事后漏了某小截基因片段,这辈子都不会赢来真正意义上的成熟期了,以内阁那群无聊人为首的高官们,就一手促成了这场变相的相亲宴没错。
请柬的字里行间中大概也隐晦地传达了这个意思,那些精明的政治家们当然也不会鲁钝到猜测不出真实用意,心知肚明的他们,最后肯定会派来最合适的人选来竞争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的。
那当然是容貌美丽,气质出众,教养良好,出身高贵,又恰恰还没迎来成熟期的年轻人了。
泰伦先前纯粹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这注定会极度暗潮汹涌的盛筵的,大致的画面他甚至都已经在脑海里描绘好了:从宴会开头到结束,多半会一如既往地瘫着脸的陛下,就像一座漆黑冷肃的战用堡垒一样佁然屹立着,而那些打扮得闪闪发光的狂蜂浪蝶,就像汹涌的浪潮般前赴后继地冲刷过来的壮观景象……
一定非常精彩有趣。
如果皇帝在最开始确定了人鱼身份的时候,就立即对外公开命定对象的出现的话,这样的盛况恐怕就要半路夭折,然而大约是处于强烈的不甘和违逆心理,陛下硬是牢牢地把这件让知情的大臣们都广而告之的喜讯给压了下来。
也就是说,前来赴宴的仍会是之前被决定的人选了。
充满恶趣味的泰伦之所以刻意向拉斐尔隐瞒了这一点,倒不是出于恶意。在他看来,拉斐尔虽然出身平平,却拥有他人无可比拟的绝对优势:反正其他人即便再费尽心思,在被陛下深深痴迷着的他面前也只剩下不堪一击的份了。
身为已婚人士,泰伦对感情的话题自认的,要是能拿这个当做契机促进帝后之间的关系,从而公开拉斐尔的真实身份,以及决定加冕典礼的具体日期的话,就更能成为意外之喜了。
在征询过其他同僚的意见后,他们也同意了这一点,他就壮着胆子自作主张了一次。
可无论再怎么说,也只能称为选妃——选夫是什么?!
濒临崩溃的泰伦打死也不会猜出,拉斐尔并不是措辞不打,而是发自内心地将高大威猛的陛下视作‘未来妻子’来疼爱的——他只觉得,比长年累月积下的工作压力更具备杀伤力的是对普兰尼特语一知半解的人鱼的无心之言,给未来的皇后补补语言课的计划必须提上日程,而且刻不容缓。
拉斐尔安安静静地等他满脸通红地咳完了:“从你的反应看来,我猜对了。”
“在我再做出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