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问完这句话,把她整个人从椅子上带起来,自己坐在上面,又将她抱在腿上。
他深邃的眸光攫着她漂亮得不可方物的脸,样子像极了蛰伏中的百兽之王,一动不动的,却让人莫名感到空气中绷紧了一根弦。
肌理分明的手臂揽着她的腰,江临很清楚的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全身都不自然了。她细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眶下遮出一小片阴影,阴影的轮廓却轻微地左右摇摆着,因为她的睫毛在颤抖。
段子矜过了好半天才承认,“是我。”
他不温不火地开嗓,语气像生锈的钝刀,划在她将断未断的神经上,“你以前的名字吗?”
段子矜抬眼,神情很是复杂地望着他,“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男人的目光又深了些,漆黑深处,似乎涌动着不可窥伺的暗流,表面看上去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泰然,“原来是你。”
悠悠,原来是她。
“什么意思?”段子矜伸手攥紧了他的衣襟,将他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攥得皱巴巴的,语气急切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江临摇了下头,“没有。”
她眼底的微光倏然败落,“那……”
“那是我一直以来的疑惑。”江临垂眸,握着她的皓腕,指肚一下下地摩挲着她的小臂,语调寻常得听不出起伏。
如外婆所说,他这六年来,时不常地往书籍或资料的空白处写上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已经成为了潜意识里的某种习惯。可是这习惯中,却有个很奇怪的点,就是他的写法,奇怪到……自己也无法理解。
每次他提笔写下的不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而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在悠悠和我心之间,他握笔的手会自然而然地空出一个字符的位置,或者加上小小的逗号、顿号,将后半句话分成两半。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六年如一日的错误写法,其实是失去的记忆在脑海深处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
段悠,是我的心。
“江临?”段子矜疑惑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男人薄唇轻轻一扬,“没什么。”
他们离得很近,段子矜更清楚地看到他那张毫无瑕疵的俊脸,每一根线条都像是经过精雕细琢,面无表情时,是含威不露的庄重,一旦笑起来,便是颠倒众生的绝色。
怎么会有男人好看到让女人都觉得嫉妒的地步?这个问题,她想了八年也想不明白。
这个男人从岁月里获得的全都是宝藏,比起当年,他的五官不再锋利桀骜,气质也变得更加深沉迷人。
尤其是那双湛黑的眼睛……
她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凑过去,在他的眼睑上吻了一下。
男人没有躲避,待她想撤开时,他却紧握着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干完坏事就想跑?”
段子矜红着脸,紧张得语速都加快了不少:“江临,这里是佛堂!你别乱来!”
“你还知道这里是佛堂?”他淡淡睨了她红得不像话的脸,平静地放开了她。
就算再急,也不可能当着佛祖的面做什么出格的事。虽然他不信鬼神,但至少是怀着尊重和敬畏之心的。
段子矜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用了许久才重新冷静下来,她瞪着旁边笑得清雅闲适的男人,抓起签字笔象征性地往他胳膊上戳了两下,“我还没抄完经文,你赶紧出去!”
“不必抄了。”江临低声道,“剩下的三遍……”
“剩下的三遍我来抄正好。”段子矜截断他的话,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你抄四遍,我抄三遍,怎么说你都比我多一遍,我已经让着你了。”
男人轻蹙了眉头,这是什么说法?
旋即视线掠过她上午刚涂过碘酒的手心,脸色立刻沉了沉,“你这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他还有脸说?段子矜把笔往桌子上一扔,“本来不想因为这个说你什么,不过你要是非提这事,我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她抓起他的右手放在桌面上,纵然不敢太使劲,却也带着几分怒气,“医生怎么跟你说的,忘了?一万多字,你可真能忍啊!你是觉得抄经文把手抄废了才能体现出你无以伦比的孝心,还是觉得你妈妈在天之灵看你废了一只手会很开心?”
江临看了她半晌,黑眸里渐渐浮上一丝无奈的笑,他用右臂圈着她,左手勾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到自己面前。那双洞若观火的深瞳像是审视般凝着她冒火的眼睛,“刚才就是因为这个生气?”
段子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出去接电话之前,她莫名闹的一通脾气。
她拍掉了他的手,偏过头,僵硬道:“你不提我都忘了。”
“我记得就够了。”
江临的声音清澈而温淡,胳膊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明明生气了却不肯告诉他。
气他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又怜他对母亲的一片心意。
世界上哪里还有比她更细心敏感的女人呢?或许有,他也再懒得看上一眼。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女人别着头,一副脾气大得要上天的模样。
江临忽然想起在国展谈生意时,她被方雨晴用言语挤兑,他还曾告诉她,别人给你泼了一盆凉水,你就要烧开了泼回去。
不禁感叹自己当初的目光短浅,居然会误以为她段子矜是个没脾气任人欺负的。
男人的低叹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