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将亡?妖言惑众!”司马光并未察觉两人谈话的节奏已为慕容复所掌控,听到“国家将亡”四个字也只当他是危言耸听。
慕容复却笑道:“相公可知,将来会如何?”
司马光诧异地望向慕容复,心底无端冒出一股难言的寒意。
“元祐四年,蔡确因‘车盖亭诗案’被流放至岭南新州,两年后,他死在了新州。从此往后,新党与旧党之间的争斗不死不休。元祐八年,太皇太后病逝,官家亲政,启用章惇为相恢复新法。这一回,前往岭南绝地的路上皆是旧党中人,相公虽因寿终而逃过一劫,却差点被人开棺鞭尸。官家寿数不长,只活到了二十四岁便寿终。他死后无子,先帝第十一子赵佶为帝。这位新官家任用蔡京为相,立‘元祐党人碑’纂录党人三百零九人,相公同样名列其中。被刻上党人碑的官员重则关押轻则流放,前途举。至于相公曾赏识的蔡京,谄媚弄权、营私舞弊、迫害忠良、无恶不作,谁敢与他作对便会被扣上同情旧党的罪名,问罪流放。上有昏君下有奸臣,关外又有女真崛起,新官家在位仅仅二十六年就败光了大宋的家当,国灭被俘,最终受尽折磨死在了关外,史称‘靖康之耻’。相公,大宋快亡了,就在四十年后……”
“妖言惑众!非议君父c当何罪!来人!来人哪……”司马光近乎声嘶力竭地大喊,原本寂然将灭的双眸中透出无可遏制的惊惧来。只是司马光已近寿终生息不足,纵然放声呐喊,这音量也不出卧室去。
慕容复袖袍一扬,卧房内的门窗即刻无风而动瞬间紧闭。“相公,我既然开始了,你何不耐心听我说完?以相公的才学,我若是撒谎,相公必能察觉。”
司马光毕竟老成,见识了慕容复这一手顿知这话题他是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当下道:“你说,老夫绝不信你是另一个希夷先生,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慕容复,你今日所言我必会禀明太皇太后,治你之罪!”
慕容复并不在乎他的要挟,又说了秦桧、说了岳飞,说了陆秀夫背着惺帝赵暤负6亡,说了灭亡南宋的将领竟是汉人张弘范t蒙无百年国运,明朝的文官却完美继承了宋朝的党争传统,最终崇祯皇帝吊死在了梅山上i钕莸痴泥潭的南明连划江而治都做不到,天下汉人从此剃14姿孜奴为婢s梢熳逅絬那宄享国二百余载,最后又被大洋彼岸的西方列强用火炮轰开了国门v后,便是一份份丧权辱国的条约,一次次惨无人道的屠杀压榨0倌暄蛊取百年耻辱,沉重地教人不忍回顾…?b />
“……江宁府……江宁……死了三十万人?……三十万?”司马光颤声道,他年纪老迈皮肉干枯,眼睑已含不住眼泪,此时已是老泪纵横。
“或许更多……”慕容复下意识地想笑,嘲笑这个一手挑起党争的固执老头这副忧国忧民的神情让人厌恶。可不知为何笑未成型,他的泪也滑了下来。“相公,为何汉人总是毁于内斗?异族已秣兵历马虎视眈眈,为何你们还要争文尊武卑,争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争赢了又如何?争输了又如何?家国社稷沦丧至此,我们都是罪人!”
司马光死死地盯着慕容复,久久答不上话来。直至见到慕容复长叹一声起身离去,他终于从喉间艰涩地挤出一句:“慕容复,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重要么?”慕容复最后问道,“相公,你知道我没有说谎。所以,你仍坚持自己没有做错吗?”说完这句,他便拉开房门,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走了出去,再不回头。
三日后,四朝元老、当朝执宰,北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司马光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