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福儿忙不迭地点头。
“问到问到了!说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名儿倒没说,周围的那些个人都叫她丫头。说是只要有了买主,愿遂了老爷夫人的愿,赐个名儿就得了。还说是苏州人士,懂事时随父经商,举家迁移至京城。后家道中落,日渐萧条,终落得这般光景。前几日父母双亡,东拼西凑才求得两口薄棺草草入殓,现在已身无分文,朝夕不保。”
我含笑点了点头,呐呐自语。
“倒是个机灵的丫头,怕冲了主子的名讳,甘愿入乡随俗。瞧这样的身世应该也曾是个有些见识的小姐,落得今日的狼狈却也由她不得,还怪可怜见的呢……”
“更何况也是个苏州的姑娘呢!”
不等我说完,安茜意有所指的接过,听得我一愣,随即会心一笑。
“知我者,安茜也!”
一旁眼珠子骨碌碌转的宝福儿听到这儿,低“咳”了一声,又急急渴渴地冲下了楼。
再回来时,身后已跟着一个消瘦褴褛的女子。
步至跟前,宝福儿抬头冲我狡猾地眨了眨眼。安茜一个臂肘过去,他龇牙咧嘴地暗自嬉闹着。
转眼再看,已跪在眼前,破旧的衣衫,凌乱的发丝,前额至后颈都已布满泥泞,辨不清面容。
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
“抬起头来!”
眼见她不假思索,抬首与我对视,双眸疲惫,却始终不曾闪躲,沉静而从容。
我暗赞一声,更笃定她良好的出身和教养。
原来这世道真的应了那句世态炎凉,瞬息万变。
“知道我为何要买你?”
“婢子定当恪守本分,忠心不二!”
我拧眉眺望远处,若有所思。
“不想知道夫人我是谁吗?”
“夫人便是婢子的主子!”
“好!说得好……可胜过当年的我许多……”我抽出外衫中的绣帕轻拭嘴角残羹,“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个安身之所,想来你一个女子孤独无依,也确是让人怜惜……而我只想要你一个承诺,这笔买卖如何由你自己掂量?”
脚下的身形一僵,紧咬牙关,想是从来没有这样的主顾谈论人口生意的。
“恕婢子愚钝,夫人的话,婢子不甚明白。”
“哦?是么……”
这样的僵持和对峙让我想入非非,记忆力满满当当的竟是当年南书房的一幕幕,果真各怀心思。缓过神,不觉嗤笑自己不合时宜的比拟。今日,不过只映了个各取所需罢了。
“你瞧,这东直门果真是一个好地方啊……”我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掩嘴一笑,“你只可应我一句便可!……
照顾好我的孩子!”
伏首女子,贝齿咬唇,眼光闪动。
“姑娘切莫将我家夫人的一番美意错过了。”安茜回首颔首笑吟,“相信我,咱们主子的安排自是你最好的安排了!”
……
归去来是老九暗中埋伏在京中的产业自是不说,更是老八一党联络各方能仕的枢纽。这枢纽却不是意指集散地,是把这里喻为老八与各线人物聚集的转折站。所以这里也随时随地遍布着粘杆拜唐,而这归去来的掌柜是紫瑛的纳克促安郡王玛尔珲的旧部,属正蓝旗,虽貌不惊人,卑躬屈膝,却很难让人想到就是京城一代仅次于十四这个特务头子的左右手之一,得名张贵(掌柜)二字。
“夫人,您叫小的来可有什么吩咐?”
我弹了弹身上的碎屑吃食,缓慢起身,指着堂下的女子,沉声道。
“劳烦给腾出一间厢房,这姑娘是我今日买下的粗使丫鬟,现在着实入不了眼,掌柜费心给收拾停当了,约莫几日,我便派家丁前来接人,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宝福儿适时抹开步子,递过掌柜一个银锭子,对方眉开眼笑地接了,点头哈腰,好不热络。
“哎哟!夫人可折煞小的了!哪里来得劳烦,还不是小的应该做的吗?”转脸上下打量了一圈座下不堪的女子,女子被他盯得一个哆嗦,埋首不敢多言,“只是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嗤笑着恨不得赏他一个巴掌,怎么瞧怎么觉得他似模似样的逗趣。
“汐颜!从今往后,她的名就是汐颜了。随波逐流之红颜……”
“汐……颜……汐……”
案前女子启口轻念,我微讶。
“怎么?”
她摇了摇臻首,忽而仰首莞尔,似拂去了大半尘埃的光彩。
“也许真如这位姐姐所言,这便是奴婢与夫人的缘分罢。汐颜谢夫人赐名!”
我怔愣半晌,方有觉悟,定是这名字牵动了她的往事,兴许这兴致所致的名字与她本名合了个大概。
不过这些已都不重要了。
直至马车缓缓而行,安茜才按耐不住,打发了宝福儿在车厢外跟随车夫护卫看守。
“格格,何小姐的安置,您已经有主意了吗?”
我紧闭着双眼,悠悠地不着痕迹拍了拍她的小手。
“恩,那汐颜是个聪明剔透的姑娘,遇事老练镇定,思虑也周详,多半是出于良好的家教。东直门一带尽是朝廷王公大臣的府宅不说,又少了那胡同间的肮脏,不仅可以容得一处居所,说不得就是她一介柔弱女子的最好栖身之地。这些年咱们见到的这样孤苦的女子还少吗?小篮子交给她,我倒是放心的。至少她懂得认命,不然就不会弃了大家小姐的出身不顾卖身为奴以供养活了。”
“格格的意思……一个二八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