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山里冷啊,照在马路上的月光如霜一样,从河边刮过来的河风吹在脸上如刀一般。
刚从李家明出来的毛伢,坐在村口的老柳树下,叭着领导、老板才抽得起的‘芙蓉王’烟,烟头一明一暗,心里、嘴里都发苦。
李家明刚才没猜错,毛伢不是潜意识里那么想,而是确实是那么想的。动物尚且有领地意识,何况是一心想当老大的毛伢。以前他跟着李家明混,心甘情愿地将他当老大,那是李家明从不管伢子们的事,当得是名义上的老大。
现在可不同,李家明讲过让他带好一帮兄弟,去年贩完笋又当着告伢、大狗伢讲了一遍,还讲让他主持今年贩笋的事。可真到了今年收笋的时候,不但钱、车、人都由他自己在管,而且幕后的谋划也由他一手操办,号称掌总的毛伢压根就是他的传声筒。
眼看着李家明把混混头子们都摆平了,明年的冬笋成了独门生意,而且又搭上了香菇的收购,钱赚得越来越大,还说要给伢子们一个前程。这不是当名义上的老大,而是在履行老大的责任,就不由得毛伢心里直打鼓。
家明还会不会讲话算数?他是不是真不想当老大?
可真的确定了李家明会撒手,而且过完年就撒手,毛伢心里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家明是注定要飞黄腾达的,不要讲自己看得出,就连每日牢骚满腹的告伢都晓得,否则也不会庙伢凶他一句,以后就再也不敢提。
太急了!家明三年后肯定会去读大学,以后肯定会在外头工作,让他再当三年老大又如何?自己还正好跟他再学三年,跟他赚三年大钱!
清醒过来的毛伢抽了一阵烟,纠结了一阵,又骑着摩托车回去找李家明表忠心。面子不值钱,想当老大更要能伸能屈,何况家明那老大也最多再当三年。
“你脑壳有病啊?”
“嘿嘿,家明,我的脑壳哪能跟你比?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肯定不会出去混,老老实实读书,以后当大官!”
发小的惫赖让李家明哭笑不得,这还真是块滚刀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敢光明正大的讲出来,自己哪会看得上他那十几个人的小团伙?
“教教我呗,兄兄弟弟一世年,你以后当了大官、发了大财,总不意思看着我吃牢饭吧?”
无赖!
“蠢货!想想我是怎么做的,滚蛋!”
你是怎么做的?毛伢想了一阵才恍然大悟,这次贩笋家明不就是让自己冲在前面,他在后面遥控指挥?操,原来老大是这么当的啊?
老大要当、钱要赚,但脏活得让别人干。
义气?那东西能当饭吃吗?自己是当了家明的刀,替他冲锋陷阵、背黑锅,可也赚了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要是家明不给自己当刀的机会,那才是不讲义气!
毛伢正想得发呆的时候,李家明的四叔来了,一脚踹在毛伢的椅子上,笑骂道:“想什么呢?没事就早点回屋里,莫在这耽误家明读书,要是耽误了他考清华、北大,老子扒了你的皮!”
正想得入神的毛伢吓了一跳,见是李传田这满表叔,连忙又陪笑道:“满表叔?嘿嘿,家明,那我先走了。”
“滚滚滚”
没一会,打定了主意的毛伢到了银子滩,给庙伢他们一人发了五千块钱,盯着他们一人交三千给屋里大人,在大人们的夸奖声中,几个被大人夸得热血沸腾的伢子又骑着摩托车呼啸而去。
回到游沅也一样,一人发五千,盯着他们交钱给屋里大人,毛伢自己也交了一万给父母,十几个伢子聚在毛伢家里打牌、喝酒、烤火、吃果子。大毛伢是个二十四孝老公,也是个面带猪相心里嘹亮的人,老丈人屋里讲钱的事,他和老婆就全呆在那,想着继续沾老丈人家的光。没了他俩在家,屋里只剩下毛伢他们父子三人,倒也方便大家玩、讲事。
三千块钱在农村里很多了,很多成年人辛苦一年,也赚不到三千块钱现金,何况还是一帮没结婚的伢子?接到伢子过年钱的大人们个个笑得合不拢嘴,都夸毛伢有本事,能带着兄弟们赚钱。得了叔伯、公公们夸奖的毛伢,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回自己家的时候,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过户就是客,何况还是帮自己崽赚钱的伢子,毛伢父母高高兴兴地接过那一万块钱,还连忙去厨房煮粉、煎蛋给这帮伢子当夜宵。
农村里的晚上,正是喜欢玩的伢子们,喜欢走家串户到处玩,他们这十几个大伢子往毛伢家一坐,几个正读书的小伢子也想过来凑热闹。存了十多万私房钱的毛伢本就不是小气人,见闲着没事的小伢子也往这凑,提前给他们一人五块钱压岁,将他们全部轰得远远的。
“我刚才跟家明算了账,大家也辛苦了,刚才那五千是给大家过年的,另外还一人发两万。”
‘哇’的一声,一帮伢子惊呼,端伢他们进了看守所还掏了三万块,也每人只拿一万咧。
当伢子头要的就是这份得意,毛伢很满意弟兄们的兴奋,踌躇满志道:“钱全部放在家明那,等我们自己的生意张罗起来,全部算你们的股份。我给你们讲,靠帮人做事赚不了钱的,要是上次大家掏得出本钱,分得比这还更多!”
“嘿嘿,还是家明讲义气,毛伢你有本事!”
这帮伢子还和以前样,将李家明放前头,想通了的毛伢也没什么不高兴的,那就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仙,自己这样的凡人跟他比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