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明这当儿子的太出色了,天上晓得一半、地下全晓得,连报起仇来都厉害得很,搞得李传林这个当父亲的,经常会不自觉地藏拙,免得丢了当耶耶的脸。现在有儿子不知道的事,难得有教育儿子机会的李传林,很享受这种感觉。
“明伢,河省人的杨木模板可以使用十四次,或者六个半月,出厂价才34块钱/张。我问了振国,他讲我们的板子,表面不够光滑,粉刷的时候多些手脚跟材料,刚开始的价格最好是控制在32块钱/张以内,才会有销路。我跟炳义算了一下,包括工人工资、税收在内,大概成本要合到18块钱/张。”
成本18块,再加上运输、销售成本、给下游厂家的利润,一张模板也就赚六七块钱纯利,看起来不怎么赚钱,但这东西就是走量。若一年能产销几百万张,那钱就赚大发了。
“哪有那么容易哦?机器不要折旧啊?我们这不是开新厂,只是旧厂转产,优惠政策只延长半年,半年后正常交税。到那时,能赚个三四块钱一张就不错了。”
“量大就赚钱,我们要是一年产几百万张,还不赚发了?”
说高兴了的李传林,给了儿子后脑勺一巴掌,笑道:“还几百万张呢,你以为本地有几多资源?一年也就三百万张到顶,我们的交通不好,要是用外县的竹子,哪赚得到钱?你不晓得大车进不了同古,最多用后八轮装货啊?”
对这一行并不精通的李家明,也很享受父亲的多余解释,他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早没了那些可怜的叛逆。人啊,年轻时烦父母管得多,只有到了一定的年龄有了足够的阅历,才能体会得到那种罗嗦背后的母爱、父爱。母爱是永远没了,父爱却是需要他珍惜的。
谈兴很好的李传林,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包‘白沙王’烟,居然发了支给儿子,李家明居然也就接了过去,两人点燃了才发现异样。
“耶耶,我”
“没事,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抽公公的烟筒了。”
烟这东西吧,或许会损害健康,可偶尔抽抽也没什么大碍,李家明无所谓地抽了两口,又问起刚才的问题。这一行,他真的不怎么懂,父亲从事这一行,当然得多少了解一些。
“杨木是速生树种,我听人家讲,水土好的地方,十年就能长到二三十公分粗,当然就成本低得吓人。再加上他们那边都是平原,公路、铁路又多,交通比我们更便利,运费这一块都比我们低得多。我们做这生意,也就是能看到模板需求量大,而且生意又做得长久。明伢,开厂子不是做生意,不可能一口就吃成个大胖子的。”
看来父亲也进步了,不再那么浮躁了。
两父子聊了一阵天,李传林又问起高考的事,虽然儿子今年考不上清华、北大,但读书的事他还是很关心的,甚至比对厂子里的事还更关心。自己做得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崽女有个好前途。要是崽女都不争气,赚再多的钱,还不是让他们败个精光?
以前总觉得清华、北大就是最好的大学,等到去了外面打工,这个三十五岁以前没出过省的农民企业家,才晓得世上还有更好的大学,大学毕业以后还有硕士、博士。崽考清华、北大没多大问题,再不走时也能考个名牌大学,可要是能再得个硕士、博士回来,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咧!耶耶、姆妈、月妹都会在地下笑咧!
“明伢,我觉得吧,菩萨保佑你有这个天分就莫浪费了,好好读你的书,、婉婉当个好榜样。钱是赚不完的,只有读进肚子里的书才是自己的,耶耶只有你一个崽,赚的钱跟厂子以后还不都是你的?”
作茧自缚,也是幸福的作茧自缚。
那天在祠堂前,大家羡慕大伯、大婶帮四哥立汉白玉的文华碑时,小妹冲叔伯们嚷嚷说,自己肯定能考得上清华、北大,还肯定能读硕士、博士。当时李家明看到父亲炙热的眼神,就知道自己作茧自缚,把父亲和小妹对自己的期望推得更高。
倒霉啊,摊到个妖怪样的四哥、又碰上个把大学当成家的三哥,看来自己除了拼个清华、北大,还得去混个硕士、博士之类的,才能让父亲、小妹无憾。
哎,自己前世的遗憾,不就是让父亲、小妹失望,而终生愧疚吗?前世自己打拼出亿万家产,还带着一帮兄弟姐妹都发了财。到头来,在父亲、叔伯们眼里,不要讲比不上声名赫赫的四哥,连三哥那个穷教书匠都不如?能弥补愧疚,就是幸福的,不就是累点苦点吗?
再者说来,人生就是体验世间百态,前辈子勾心斗角的事干多了、钱也赚够了,年轻的时候去经历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东西,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行,到时候我去留洋,帮你拿个博士回来。”
儿子答应了把能读的书都读完,李传林不禁心花怒放,觉得一身都通透,拍着他的脑袋瓜子亲呢道:“什么帮我拿博士?读书是你自己的事!”
李家明嘿嘿直笑也不争辩,这还真不是自己的事,还真是帮你老人家读的,否则就不是留学而是游学。
“好了,考完也半个多月了,玩也玩够了,好好去读你的书,争取明年去跟家德当同学。”
“哎,报完志愿我就回去,趁着四哥在家,钻个把月难题目。”
离开厂子,李家明又到公司打了个转,交待员工把转好色的四千袋杂木银耳送到黄泥坪去,然后回家等着报志愿。没考上,志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