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柳家都是夫妻店,唐璐不是家庭主妇,前几个月面对讨薪的工人,都敢堵在门口,站出来还是很有气势的。
打头的张老板看到她,笑着上来握手,“是我的错,一着急就没了分寸,”说着反手挥舞两下,“都把烟掐了掐了,当是自己家呢?有点礼貌。”
那几个年轻人四处看看,柳遇唐黑着脸把烟灰缸甩过去,又是愤慨、又是沮丧,自己还是太没用了。
唐璐伸手跟张老板握了一下,一触即分,慢慢走到柳遇唐身边,按住他的胳膊,“谈的怎么样了?”
柳遇唐扶着他坐下,摸一把陈桥留下的热水袋,温度还有,拿给唐璐暖手,“几位老板坚持今天要钱。”
唐璐轻轻咳嗽几声,按了按太阳穴,“我跟老柳,和各位都是多年合作,信誉怎么样,诸位应该都很清楚。”
几位领头要债的,纷纷点头,跟柳昂做个小买卖也是文件一页一页签,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是从来没发生过讲不清的矛盾和坏账。
“那么,我今天人在这里,给各位一个承诺,你们的款项,有一分算一分,该我支付的,绝不会少,可不可以?”
唐璐知道说这些没什么用,她脸色惨白走路都晃,柳遇唐年少气盛没经过事儿,这些人是不会信的。
行业不景气,都有一家人吃饭,没人肯冒这个风险。
不过她态度良好,债主们总不能一下子就撕破脸,动手逼迫一个女人和年轻人,估计就成刑事案件了。
几个中老年男人又凑到一起去商量怎么办。
其实他们做好了最差的打算,柳家这房子分一分,拿回本金应该是可以的,就当这一年跟柳家的生意没有利润,目前来看,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不能这么早就松口,多拿回一点是一点。
唐璐八风不动的坐着,从柳遇唐兜里抽出手机,在上面打字给他看【今天恐怕不能善了,得把房子抵押给他们,你上楼去收拾一下证件。】
柳遇唐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我在这儿跟他们谈,你上去。”
唐璐拍拍他的肩膀,“你能知道什么事儿?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项目回款情况都在妈妈心里记着,听我的话,去收拾东西,不要担心。”
说白了,双方都知道最后的底线是什么,耗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多为自己挣一分。
要说眼前这些人,也并没有什么错误,他们要的是自己应得的利益,担心害怕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
没有人有义务同情自己,柳遇唐心里明白,但是抑制不住情绪灰暗低落。
唐璐推了他几下,他才上楼去,把这些日子翻来覆去整理了许多遍的文件资料收起来,找出两个箱子尽量装满唐璐的衣服,拉上拉链,下去继续陪母亲等决定。
到底是合作好多年的老人,而且柳家并没有什么不良回应,几个老板小声嘀咕了许久,推出一个代表来。
还是那个欠款金额最大的张老板,“唐女士,这么冷的天,大家都不容易,我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有话直说。”
唐璐捧着柳遇唐刚给他换的热水袋,“您说,我坐在这里也是为了解决问题。”
“我们商量好了,您这套房子应该有做资产评估吧?我们这边联系联系各自的朋友,确认个价格,要是跟您心理预期差别不大,就用这个当抵押了,差额您给写个条子就好,您看如何。”
他这是要把唐璐母子两人赶出房子,先把别墅扣在手里,然后差额再让唐璐写个欠条。
别墅的价格离着众人的债务加起来还差两百多万,他们打的主意是,唐璐给了房子,以后还得出欠条上的钱就当多赚的,还不出的话,房子能平了这些人的本金。
马上过年,外头冷风屋里冰窖一样,柳遇唐心里冰凉,尤其看着唐璐坐的腰杆笔直,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白活了二十几岁,什么用都没有。
唐璐瞥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张嘴,缓了一缓,才慢慢开口,“我原来也是打算把房子卖出去给各位清账。只是这样高价格的房子,一时并不好找买主,刚才陈律师在的时候也跟各位讲了,你们给我多一些时间,一定能拿到更多的钱,我跟我儿子是不会跑的。”
她年轻时候是吃过苦的,知道从头开始有多难,这会儿必须多打算,开了春房市好起来一点,更好找买家,屋子里的家具电器,都挺值钱,能多拿回来一点,以后就少辛苦一点。
所以,无论如何要竭力争取时间。
让柳遇唐上去收拾东西,不过是以防万一,如果对方撕破脸动起手来,母子俩不至于空手出门,人急了眼,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那是当然,柳家的人品和信誉,我们心里有数,”张老板嘴上说得好,却并不让步,“我们也同情你们的遭遇,所以,全款都不提了。我们都让了步,您也让一步,好歹也给我们个安心。”
全款不提就是个笑话,欠条拿在手,只是暂时不追债。
只要在条款里加两个限制,除非柳遇唐一辈子穷困潦倒,否则对方可以随时追偿。
所以唐璐不能一口就让,房子保不住是定局,却不能在此时,一旦让了步,房子的价格也要折掉近百万,这些钱足够压的母子俩数年喘不过气了。
再加上抵不了的部分,柳遇唐这辈子都翻不过来了。
于是又陷入僵局。
双方又是情理、又是法律各出招数,结果都是一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