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觉得以祖父手中的兵马之力,能够护卫年幼的父皇稳坐王位;又或者是觉得祖父常年为齐氏效力,中年才得一女。总之那时候同样年幼的母亲就这样成为了未来的皇后,只等及笄之后,便嫁给父皇为妻。
“祖母温婉贤良,不管是当初待字闺中,还是后来嫁给只认得几个大字的祖父,都没有忘记放下自己****读书练字的习惯。祖母系出琅玡王氏,所以自幼便习得一手好字,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有这样的祖母,母后在很小的时候,自然便得到了最好的教导。
“但是不管怎样,当时父皇并瞧不起母后这样一个将门之女,尤其是一个处处管着他,限制他的大将之女。所以哪怕母后再怎样的恭谨贤淑,再怎么样的温和宽容,到后来,却始终不能得到从一开始便带着偏见的父皇的欢喜。
“在我出生之后,母后让祖父找了教习先生授我鞭马弓箭之道,然后亲自教我读书习字。母亲懂得很多,但却只教我这两样,也从来不让我读那些《女诫》之类的东西。
“她说自己这一辈子太苦,不想让我做和她一样连命运也不能改变的人;她说教我练武,是为了让我学会保护自己;教我习字,是为了让我能够平心静气,让人知道将门后代也不全然是莽鲁之流,当然,也是对于琅玡王氏血脉的传承……
“但是母后没有想到,祖父也没有想到,父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祖父一家判斩。母后听到消息的那刻,便就此病倒,直到后来,再也没能醒来。临走之前,叮嘱我照顾好小义,叮嘱我好好练字……
“这样解释的话,你能明白吗?”
少女回过头来,从上方朝着站在下面的少年甜甜一笑,却让人蓦地心疼。
“刀光之气虽利,但伤人的时候,却也容易自伤。我虽暂时无力,但却愿意以朗日晴天为誓,今生定护阿络笔锋,返王氏轻逸洒脱之资。”
面前的少年目光灼灼,那俊美明朗的容色中,有着灼灼逼人的真诚与热切,在阳光之下,亮得人回不过神来。
风中送来春日特有的清香,地上的青草随风摇摆,过了许久,才听一道并无干系的浅笑之声:
“我的丹青水准如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那幅画,还是直接烧掉吧,等有机会,我再赠你真正的王氏墨宝。”
……
“今生定护阿络笔锋,返王氏轻逸洒脱之资……”
“等有机会,我再赠你真正的王氏墨宝……”
最终,我还是没能护你周全,没能将那笔锋中的刀剑之气抹去……
是因为不甘吗?所以你教给女儿的书法当中,带了更多的凌厉与不平……
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定然不会再爽约……
无落的手在眼前之人的手臂之上已经放了许久,却始终未出一言,只有喉头微微的哽动,表现出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而这样的不平静,自然也引起周围众人的猜测来,尤其是被他搭脉的那名中年男子。
“大夫……我……我是不是没救了?”
那人说出口的话里带着哭腔,最后终是忍不住,直接痛哭起来:“大夫!大夫!您是神医!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治好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三个孩子才刚会跑,全家上下六口人,全指望我一个呐!只要您治好我,就是给您做牛做马都成!大夫!求求您!”
这个时候,周围的议论之声也纷纷响起:
“难道真的是什么不治之症?竟然连无落大夫也治不好?”
“胡说什么呢?这多少年来,还有无落大夫治不好的病?”
“可是大夫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没说就是治不好吗?”
“唉,这老哥可真可怜……”
一片争论声中,无落回过神来,然后对着那人澹声道:“你放心,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受了凉导致的腹痛,不碍事的。”
说着念出药名,吩咐鸾歌提笔记下来。
“大夫您不是安慰我吧?要真是这么小的病,您怎么会那么久才说话……”那人似是不可置信,旁边的人瞧上去也是一副不信的样子,望着那男子的眼神满是同情。
“无落行医治病,从来不会欺骗病患,说了无碍那就是无碍。方才出神,不过是因为先前想了很久的没有明白的一个病例找到了解决的法子,所以才迟迟没有回过神来。若是给您带来误会,还望您见谅。”
无落拱手道,似是怕那人不信,他又补充道:“您尽管按着方子吃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无落和济世堂总不会跑了。”
一听这话,众人全部悻悻闭嘴,那中年男子也面露几分歉意,然后千恩万谢的捧着鸾歌递来的方子,往药剂处那边去领药了。
趁着下一个人上前来的空隙,鸾歌用手臂撞了撞无落,小声道:
“喂,你没事吧?”
那双凤眼,似是与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合。
只是那双眼睛里,泠然悉皆掩藏在欢快之下;而眼前这双,却是少有的清冷和深邃。
终究是她的女儿啊……虽说长相不似,但这双眼睛,却是惊人的一致……
“我没事。”
只看了一眼,无落便回过头来,继续目不斜视地认真探脉念名。
但是鸾歌却比谁都清楚,方才无落的失神,决计不是因为想到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