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一听赵亦这话,也不再卖关子,当下便将本就等着沿途告与赵亦听的事情悉数道来:“此番特使来我西山郡,除却那些场面上的巡视之言,大家都知道是为了所谓的世子遇刺一事。但是我想,不管是世子还是西山众人,大家都知道世子当初受伤是因为什么原因,事到如今,难道还要再这样欺骗下去么?欺君之罪,就算是世子之尊,只怕也不能随意触犯吧?”
听到周扬这话,赵亦瘪着嘴挑了挑眉,带着几分不明所以似的不屑道:“所以呢?周大人和二殿下达成了什么条件?将您所谓的真相告与特使?然后借此摘掉陛下对您的惩处?”
“那世子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听着赵亦事到如今仍旧不领情不认帐,似是准备一口否认当初受伤的事实,周扬的话里也多了几分不耐,直接将彼时事情的始末就此道出:
“当初侯爷嘱咐于我,让周某在西山期间照顾世子。凭心而论,周某虽说待你苛刻严厉,但却也着实是为了世子好。然则世子呢?每日操练完毕,总要偷跑出西山大营,在镇上流连花丛食色酒肉,更是醉酒之下与人生事,最后弄得一身伤回来,不仅不找自己身上的错误,如今却反口说是遇刺,这又是何道理?
“周某不知世子是如何与陛下提及此事,也并非是因为畏惧陛下指责治下不安的惩处,而是觉得心有不甘,不愿蒙受这样的无稽之罪!彼时等到周某知道此事,圣旨已经下来,若是周某就此向陛下上折子禀明实况,便难免将侯爷牵扯入其中。被害老友被扣上恃宠而骄与欺君的罪名,这不是周某想要看到的。是以周某一言不发,只等特使与世子此番来西山,好一道想了法子将此事周全过去。谁曾想,当下所有人都为了你这小儿的白牙之词想法子,可是你时至今日还不知悔改,甚至没有半分扯谎的悔过之心,着实让周某为老友心寒!”
世人皆知,西山守军周扬乃是粗梗不知通便的暴脾气,也正是因此鲜少有真正的朋友。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对哪一方势力的亲近之意,这也是为什么苏月翎一心想要让华硕当上这个特使,好尽力将之囊括掌中的原因。
但是此刻一怒之下,周扬将自己和安国侯有旧之事都一股脑道出,可见着实是气的急了。
而赵亦闻言果然一愣。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曾知道父亲与周扬乃是故交好友,甚至当初在西山的那两个月,整日在周扬手下接受严苛的训练,在他看来也是因为周扬乃是华玥的姨父,一心想要为自家夫人的小侄女报仇而生的解气之举。
然则了然归了然,纵然知道了这一层,有些事实却依旧无法改变。
明白周扬耿直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瞎编,所以赵亦稍稍敛却自己身上的戾气,但却道出了一句让周扬摸不到头脑的话来:“难道周大人是真的以为,赵亦不懂得欺君的罪民是怎样的后果吗?我赵亦虽然狂妄,但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拎不清的人。对于大人的好意,赵亦心领,但是这件事情,却也不是大人所想的那般简单的。”
“所以你这是明知故犯?”一听第一句周扬就有些炸,完全忽视了赵亦后面的那些话。
“不是明知故犯,而是实话实说。”赵亦毫不退缩,直视周扬道:“当初醉酒闹事的确是赵亦妄自菲薄,才给他人以可乘之机。但是周大人真的以为,以西山郡这些街头混混,能够让赵亦这样一个放在安阳城中也鲜少有人可敌人生出内伤?那些人动手之际,我自己伤得如何,心中自有分寸才会容忍他们动手,但若是真的想要取了赵亦的命去,却还得看看我允不允。”
看着赵亦这般磊落却又狂傲地开口,周扬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并不能看透眼前换这个故人之子,似乎从他最早到西山直至今日,都没有将自己真正的一面现于人前。
赵铭那老小子和平宁公主的这个孩子,倒真是有那么些意思。
“所以按你这话的意思,除了那件事情之外,你是当真遇刺?”纵然如是,周扬的话中还是多出了几分怀疑。
一切始于行刺之事,若是到头来被人戳穿乃是一场骗局,那么后果可不是眼前这小子一个人可以担的起的。
“大人若是怀疑,不妨再去问问当时给赵亦看病的军医,问问他彼时赵亦是否只是皮肉之伤。至于内伤之事——则可以问上一问特使殿下,毕竟这出症状还是贵妃娘娘的亲传大弟子无落大夫诊治出来的。”
周扬略一沉吟,权衡之下终究是选择了相信。
不管是出于种种合理性的考虑,还是因为赵亦搬出了这么一个名震晋国的医者。
这样一来,他心头的大石好似突然落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也正因此想起了问题的关键:“那你是何时受的伤?可知那人是谁?”
听到周扬这话,赵亦明白他是信了自己,于是坦然答道:“五月廿三。因是背后遇袭,所以并不曾瞧见真容。”
“五月廿三?”周扬重复着这个日子,在心中默默机算,最后抬头道:“就是你不告而别,偷跑回安阳的那天?!”
然而这话刚出口,周扬便否定了自己:“不对,不对……你是因为遇刺,所以怀疑是西山郡中有人要对你下手,所以才回的安阳?!”
赵亦没有说话,但是夜幕下依稀可见的神色已经证明他已然默认了这一点。
当初私自出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