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歌从永安宫出来,因着心中有事,并没有什么胃口。湘儿见留她吃饭不住,便随她去了。
一个人兀自走在宫道上,她只觉心中很是烦闷,不知不觉到了坠月湖边。
此刻日已西斜,橙红色的夕阳映红漫天云彩,像是一幅极具张力的诡谲图画,勾动着她的心魄。
在湖边白玉栏杆中间的石阶上,鸾歌抱臂而坐,眼前的湖水微起波澜,昔日一池碧水也被染成红色,像是一池血水,波光粼粼。
三年前,自己就是在这里救了小衍。
那时候她初到楚国,心中所想不过是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更多的,是过不去心中关于小义的那道坎儿。
而三年后的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呼之欲出。
小义无辜,湘儿也是不幸,不管是自己的遭遇,还是洛天乃至整个燕国的凄惨,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事到如今,牵涉在内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恩怨情仇,而是攸关整个天下大势的分割与归属。
燕国已成过往,接下来,便是齐、楚、晋三国的角逐。
如今齐楚微妙,两国虽与晋国隔云阳山这道天然屏障,看似并无相干,但晋国显然是坐山观虎斗,等收渔翁之利之态。
晟昭帝虽然骁勇善战,楚国将士也是虎狼之军,但与周边小国征战不断,边疆并不安稳。齐国重儒士,一干老将虽存余威,上阵杀敌却仍欠缺,能当重任的也只有明王一人。
且不论其它,若是楚国赢了这场战争,苏月翎若将真君非龙的事情道出,就算衡王手段强硬,坐得住这江山,但舆论难平,天下悠悠之口,却不见得让他坐得稳这江山。
若是这时候晋国趁虚而入,再加上周边小国想要分一杯羹,那整个中州大陆,必然会陷入数十年的风雨动荡之中了。
所以……于情于理,齐国,一定不能输……
鸾歌眉头动了动,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心中默道:父皇,你虽待我无情,我却不能待大齐无义……况且,待你百年之后,这江山还在等待真正的帝王……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让齐国子民,让中州百姓,真正的安乐祥和……
至于苏月翎……你妄想以一人之力,扭转整个乾坤,也要看天答应不答应……欠下的血债,也只有鲜血才能还回来,深入地狱的罪恶,也只有鲜血才能洗得干净……
“……我云阳弟子,千百年来的存在,是要匡扶世间真正的帝王,肩负整个中州大陆的平衡之责。但究其根本,只因我们所守护的红鸾宿主,背负着匡衡天下之任。”
“……然宿主百年难遇,是以都只由云阳独当。但如今你体内的红鸾既已被唤醒,那么你也应当肩负起自己的职责与命运……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与生俱来的重担,你永远也逃不脱……”
师父的话突然回响在鸾歌耳畔。
那时她还仍在昏迷,云阳山上十载治疗,她昏睡的时日多于清醒。老者说过的许多话她都不曾记住,但这段话,今日确这般清晰重现。
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天边只剩一线光芒,浓重的黑色逐渐挟裹着四周,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凝重。
若这世间再无光明,那黑暗又有何惧?
况且,黑夜必将褪去,一夕过后,朝阳必将远胜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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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晟昭帝仍在批阅着奏折,北境慕容氏愈发猖狂。昨晚竟然连烧楚军三处粮草,楚国死伤过百,但慕容氏却只有十人被杀,三人被俘。
更可恨的是,这三人纷纷咬舌自尽,竟连敌方半点信息也无从套出。但对方对于楚军营地的设置还有粮草的位置,甚至兵力部署,都一清二楚。
晟昭帝眉头紧皱,握着朱笔的手指关节已然泛白。
整个书房内沉浸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在旁侍立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唯恐触怒龙颜。
就在这时,外间小太监悄然进来,附耳于赵海,悄声几句,赵海出去没一会儿,便带着一份奏折进来。
恭敬地奉于晟昭帝眼前:“陛下,林大学士有本奏。”
晟昭帝放下手中朱笔,随意翻开目光扫过,正暗骂这些整日只会文以载道的老匹夫不知又说什么无关痛痒的道德教化、礼仪尊卑,却在看了一段之后双手拿起奏本。
赵海不知奏折内写的什么内容,但悄眼看晟昭帝这般看下来,整张脸都绿了一般,心中暗道不好,陛下准是又要发怒,不觉往后退了一步,后脚还没踩稳,便被晟昭帝一声怒吼震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岂有此理!”
晟昭帝目光一扫众人,道:“都给朕出去!”
赵海闻此,也准备踱步而出,谁知却听皇帝吩咐道:“赵海,给朕去宣林文正!”
“是。”赵海连忙应声,飞一般出了御书房,临走时关上门,这才顺了顺气,擦擦额上冷汗,心道这林大人生性耿直,这次不知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将陛下这只猛虎给惹怒了。
书房内,晟昭帝目光落在那本奏折上,久久不能移开眼睛:“……传慕容氏与朝内重臣勾结……亲睹左相府中官家与慕容族人窃谈……”
“好个邓允乾……”
此刻,相府内。
左相正准备就寝,却觉眼皮跳得厉害。
一旁的二夫人觉察出他的片刻失神,关切的探着他的额头,问怎么了。
左相摇头:“无碍,就是眼皮跳得厉害,你帮我按按吧。”
与此同时,一只黑猫爬上了后院墙头,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