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只是想做个了结罢了。”程青懒洋洋地道,“割下这颗头颅,送回长安,或可博得他家内人一笑呢?要知道,当年若不是出了这个小差错,也许先帝御驾亲征的功绩能更上一层楼。”
“……”尉迟大郎顿时无言以对。
旁边驻守的无知卫士们则禁不住想道:不愧是大都督,连内人的喜好都如此与众不同!!
数千里之外,大都督家的内人正搂着小皇帝御马飞奔,引弓射箭。一箭中的后,他禁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引来小皇帝回首,奶声奶气地道:“阿兄一定是像朕一样,贪凉吃多了冷胡突。从今日开始,阿兄也和朕一样,禁吃冷胡突吧?”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新安郡王无奈一笑,只得满含宠溺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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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便是十几日之后,大唐与靺鞨、高句丽之战已然接近尾声。靺鞨与高句丽最后一次联合起来,试图回师反击。然而,计划得倒是好好的,也不知怎地,靺鞨的大可汗驻扎之地却正巧遇上了带领数百兵士在外头转悠的平州大都督一行人。
在明知自己已经孤军深入,随时都有可能被靺鞨部落包围的情况下,这位大都督却丝毫无惧,竟然如劈瓜切菜似的就将汗帐攻了下来。守卫汗帐足足有上千靺鞨勇士,被他带领的兵士杀了六七百有余,剩下的都捆起来做了俘虏。
在将士们激动的目光中——包括此前那位质疑大都督的威信,如今却比任何人都憧憬大都督的新兵在内,平州大都督缓步走入靺鞨汗帐内。坐在汗帐里,他环视周围,把玩着靺鞨可汗的那些珍宝,轻轻一叹:“丧家之犬,果然不是那般容易寻得的。”说罢,他便命一部分属下押送俘虏与珍宝回大营,自己则带着剩下两百余人换成了靺鞨装束,优哉游哉地收拾营地,慢悠悠地继续前行。
这时候,被大唐将士追赶得几乎无路可逃的某些人终于一头撞进了张开的大网之中。当为首者听闻属下禀报,说是前头有靺鞨汗帐的时候,赤红的双目里终于掠过了放松之意:“立即去拜见大汗!!请大汗收留我等,日后必会百倍千倍报之!!”
靺鞨汗帐收下了他们最后的财物,才勉强同意见他们。为首之人心中不由得升腾起涩意与强烈的不甘。想当年,他也曾经是金枝玉叶,挥斥方遒的人物。那时候,他风光无限,附近的突厥、铁勒部落年年给他送重礼祈求照顾。就算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靺鞨、高句丽,也暗地里送来价值千金的珍宝。
可如今呢?他却成了惶惶然不可终日的无家可归者。在草原上时,为了躲避朝廷军的搜查不得不求助于突厥、铁勒部落。但这些蛮人言而无信,收受了财物之后还是陆陆续续变脸,将他们父子彻底赶出了那片至少能够作为马贼驰骋的原野。
为了活命,他不得不逃到了这一片蛮荒之地,假作是高句丽人。他只能丢弃自己的姓名与身份,作为一群高句丽山匪活下去。正当他以为这一辈子可能都会这样麻木地过下去的时候,先帝驾崩、幼帝登基的消息传来了。他顿时欣喜得不能自已,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然而,付出了珍藏的大半财物,好不容易说动了高句丽与靺鞨再度联合,却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而且,他万万没想到,除了天水郡王李璟之外,另一位年轻大都督王子献居然也如此狠辣厉害。总章六年上元,他离开长安的时候,究竟是何人在后头追击,险些要了他的性命?!是天水郡王李璟,还是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王都督?
他想要一个答案。
他想至少能报当时的两刀之仇!!
为此,就算再狼狈,他也必须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当原河间郡王李谌带着所剩无几的亲信们来到靺鞨汗帐时,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些靺鞨骑士确实精悍无比,但看起来却不像是在山岭之中捕猎度日的胡人,更像是——他心中一凛,给亲信们使了个眼色便要寻借口离开。
然而,不等他们退出几步,靺鞨汗帐内便走出一位年轻人。
他脸上戴着驱傩面具,只露出形状优美的下颌,一双眼似笑非笑地望过来——竟与多年之前毫无二致!!
李谌目眦欲裂,瞬间便抛开了理智,扭曲着脸道:“是你……原来是你!!”这个让他平生首次受到屈辱的罪魁祸首!!这个险些让他断送了性命,不得不狼狈奔逃,在属下之中威严无存的对手!!居然是他!!
“不错,郡王……不,逆贼李谌,许久不见了。”
年轻人取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已经过去了五六年,他却仿佛从未被时光侵袭,而是经过岁月雕琢,变得更加风采独特,令人见而忘俗。那时候尚且略有几分青涩的王补阙,而今已然是服紫的镇边大都督,谈笑之间,便有数千数万尸首倒下,鲜血横流。
相形之下,那个时候手握重兵、英姿飒爽的胜州大都督河间郡王,而今却似是衰老了二十载,衣着装扮与高句丽平民无异,浑身上下仅仅只余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六年的漂泊不定,苦楚煎熬,令他华发丛生。原本不过是三十余岁的年纪,而今却犹如五六十岁的老叟一般。
新仇旧恨齐聚,李谌拔刀而出,高呼着冲了上去:“儿郎们!杀了此獠!!为孤一雪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