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已经阴了下来,转头再看峰顶,却已然隐在灰蓝色的雪雾里面。又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已经通过了最复杂的地形,但坏消息是此刻暴风雪已经完全肆虐起来,能见度不到一米,即便还有氧气供应,再不能返回到避风的地方只怕除了有天生耐低温体质的金禾全部都会死于低体温症。
其实贴身穿着特制的保暖绒衣,外面又有两件毛衣,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一件冲锋衣,最外面是从俄罗斯冷极奥伊米亚康弄过来的皮衣,可是现在田霏觉得什么都没有穿,好像光着身子在零下三十度的气温下艰难行走。
“这是好事。”她默默地念着,知道冷说明还没有到冷到中枢紊乱的地步,如果真的低温症了,反而会觉得很热。
机械地往下走,护目镜上全是霜,看也看不清楚,只能凭着感觉紧抓绳索跟着前面的队友走。
所以当她整个人觉得一轻,继而暖和了许多的时候,田霏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谢文麒抓住她的手臂的时候,心中陡然颤颤地一阵安定,风雪中看不清远方暗褐色的西藏大地。冷,他也觉得非常冷,但是他非常地清醒,非常清醒地感知着自己和她的存在。
田霏就在他手边的咫尺,她的护目镜上全是霜,但是她就是对着他的方向看着他,一点都没有错。
耳边的风雪仿佛停了下来,全世界什么都没有,连呼吸都没有,只知道手边这个人的存在。
不管不顾,不知道不明了,未来会怎么样,会不会在一起,会不会成为路人,但是这一刻,隔着厚厚的手套握在一起的手,感知着彼此的脉搏,这就是在一起,不需要宣告让其他人都知道。
谢文麒突然拿掉氧气罩,出手迅速地又拿掉氧气罩,突如其来的空气稀薄和冰寒雪粒的吸入让田霏一瞬间清醒。心念电转之下她尽力放开抓着绳索的右手取下了护目镜,把全身的安危都交给了他。
雪山之巅上,每一口呼吸都夹杂着冰凉的雪粒。
然而,心里热烈如火。
这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感知得到彼此的温热,除了接吻,还能做什么?
7000多米的高度,零下三十度的低温,氧气的缺失让她觉得胸口压痛,暴风雪落在睫毛上又模糊了视线。
谢文麒忽然放开她手摸索着往下走,田霏有一刻的愕然,仿佛刚才他气息的温热尚在唇边。大脑缺氧下,身上融融地流过一层暖意,仿佛眼前肆虐的风雪打在脸上毫无知觉,下一秒就要窒息。真是舒服啊,不想动,一步也不想迈,就这么,他就在身边,非常近,真好。
谢文麒急急地往下走了几步,狂跳的心才略微平息下来。刚才他要是不放开她,也许在这雪山之巅上,他会顶不住诱惑。
转头一看,她还站在那里,没戴护目镜的双眼迷惑地追着自己放肆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把氧气罩戴上,他心里暗骂,却还是调整了自己紊乱的气息,又攀着绳索上去寻她。
田霏直觉得有人给她又戴上了氧气面罩,又戴好护目镜,吸氧立刻就让她的神智恢复了许多,方才意识到刚才差点就低体温症了,此刻又重新感觉到了刺骨的黏腻的寒冷,想要张口叫他。
谢文麒一手拉着田霏一手抓着绳索急急地追赶着已经走出了一百多米的队友。
一路降到了海拔7100米的地方,向导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岩石带,这是上来前就看好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还储存着热酥油茶和60瓶氧气。
在这珠峰上7000多米的海拔,热茶和氧气可以顶得上在平地上烤火一样的舒适。队员们三三两两地抱团取暖,一边大口吸氧一边喝热茶让冻僵的全身缓过来。
谢文麒拖着田霏最后赶到。
许尧川一直都在左顾右盼,一面吃茶一面就朝拐角处张望,直到见到那两个人出现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心想,田霏这会还不乐坏了,队长牵着她的手带她下来,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谁知他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就发现了不对劲。
谢文麒一进来就放开了田霏,连句话都没同田霏说,许尧川有种错觉——他是在逃命一样地朝班赞和何嘉那边挤了过去,那两个也很诧异,一面给他腾挪地方,一面好像还看着田霏问了他句什么。
谢文麒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许尧川看得很清楚他的嘴唇动了,但是他不会唇语,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不过一定不是说田霏也要坐过去,因为田霏马上就挤到了他身边。
许尧川移了块地方给她,悄悄问道:“怎么回事?”
戴着护目镜,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笑嘻嘻道:“什么怎么回事?”
许尧川心想,凡是田霏在不该笑的时候笑得亢奋,就是她心里有事的时候——她掩饰心思不带改样的。
又悄悄地去看谢文麒,他正低着头沉默地喝茶,许尧川仔细回忆,队长有心事的是怎么样的?一想竟然发现以前就没见过队长有过心事的时候。
人困马乏,大家吃了热茶就靠在一起休息。
直到耳边的风雪声渐渐小了,向导出去探头一望,回来十分激动道:“停了停了,星星都出来了。”
谢文麒当机立断:“全体起立,准备出发!”他一直低着头,会让人误以为他可能睡着了,但是他闻声抬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