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鱼食是很艰苦的行当,寒风凛凛,一大群大老爷们,其中偶尔有几个上岁数的老娘们,大家穿着连体防水衣,在脏兮兮的河水里冒着滑到淹死的危险,淘弄淤泥,筛出那么一点点的红线虫。
挣的都是辛苦钱。我冷的实在受不了,冲着喊我的汉子指指河上。他点点头说:“一会儿我也上去,水真是太凉了。”
我艰难走到岸边,顺着铁梯子从河里爬到岸上,脱下外面的防水衣,一股风吹来冻得瑟瑟发抖。我看着昏黄的天空,浑浊的河水,心中纳闷不已,好好的我怎么就来到这么个鬼地方。这里到底是哪,我在黎菲的琴声幻境中竟然到了这么一个不明所以的地方。
我低头看看自己,手很粗,手指缝隙全是黑泥,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手。又摸摸脸上,一手的胡子茬。
我咳嗽了几声,蹲在岸边从兜里摸出包烟。烟都潮了,抽着辣嗓子,我陷入深深的思考。这里的幻象应该和治疗耳朵有关系。我侧头听了听,现在的耳朵很敏锐,能听到风声、河水流动的声音、还有河水里淘弄红线虫这些人的大呼小叫。
天色渐暗,岸边来了一些晚上遛弯的老百姓,他们站在岸边看着河中的人,津津有味讨论两句。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河里的人都爬了上来,脱掉防水衣,用塑料袋包裹好,众人互相都认识,一起大呼小叫要找个地方撸串喝酒。
今天收获颇丰,每个人都提着大大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红线虫。
众人一起先到花鸟鱼市,从腌臜的后门进去,里面是走廊,没有开灯,两边是黑森森的房子,有的锁着门,有的里面正有人在分拣观赏鱼。
我们到了一间房子前,门口摆着脏兮兮的电子秤,有个系着大围裙的娘们正在调试上面的数字。
众人挨个过秤,把红线虫卖出去,换了一堆脏兮兮的钱。大家拿了钱腰包鼓了,大说大笑称兄道弟一起出去,在街边找了家烧烤店。
外面风寒刺骨,屋里烧着小炭火,上来小烧酒,温暖如春。店口有面大镜子,我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镜子里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五十多岁男人,眼球浑浊,头发蓬乱,面色虚黄。
我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这个人。
我曾经有几次深入幻境的经历,其中因果错综,实在妙不可言。
落到这样的幻象,顶着这个人的身份生活,这不是谁能安排的,我安排不了,黎菲那小丫头更没这个能耐,她只管弹琴冲击我的神识,神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谁也不知道。或许,只能解释为,这一切是老天爷的安排。
我没有慌张,这种事遇到多少次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坐在人群里喝酒。这些人都是粗人,全都是五六十岁的老爷们老娘们,没有多少文化,单位下岗还没混到退休,只能打点零碎工养家。
吃完之后十点了,女人们先撤,几个老爷们一脸荡笑,勾肩搭背到歌厅去唱歌,要了几个女的作陪。鬼哭狼嚎了两个小时,陆续搂着女人神色诡秘到了后面。
我喝的醉醺醺的,忽然悲从中来,揉着眼睛,旁边坐着个三十多岁的娘们,摸着我的手:“大哥,你咋了。”
我揉着眼睛,不由自主说道:“儿子不争气,整天游手好闲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现在还靠我出去淘弄嚼谷。我上辈子欠他的。”
“大哥有啥烦心事别往心里去。走,上后面老妹儿帮你去去火。”女人说。
我本不想去,可身体不受控制,昏头涨脑任由她拉着到了后面。小歌厅后面有暗房,走廊曲径通幽,两边是很多的小房间。
进到一间房间,女人推了我一把,我头疼欲裂,胃里犯恶心。她好像对我说了什么,我迷迷糊糊没听仔细,耳朵里像是灌满了铅。
突然打了个激灵,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眼前是白色幔布。
琴声阵阵,从后面传来。我惊醒,自己又回来了。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幕,我实在忍不住道:“我进入幻象了。”
“别说话。”幔布后面传来黎菲的声音:“不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我正在修补你的神识。”
“我想知道一件事,幻象是怎么来的,和我现在有什么关系,我在幻象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说。
黎菲道:“能有这种想法表明你危险了。不要对幻象较真,这就是一场梦。”
她随即拨动琴弦,曲调忽然婉转起来,一下低一下高,我头脑昏昏,再次进入到幻象里。
风很凉,我发现自己站在大街上,全身疲乏不堪,周围几个老伙计冲我摆手再见。
我明白了,刚才和那女人在后面暗房里干的事就这么跳过去了。
我迷迷糊糊往家走,这里离家不远,夜里很凉,我身体特别虚,像是掏空了一样。看样子这个老男人一直过着很不健康的生活,五十多岁就快行将就木了。我感觉全身都在疼,心情焦躁无比。
我住在筒子楼里,现在快午夜,楼里昏暗,又脏又破。一边走我一边犯嘀咕,心里总有种预感,这个幻象肯定和我的未来有些许关系。
会不会我老了以后就变成这个样子?
我上到三楼,来到对着楼梯的住户门口,掏出钥匙手颤得厉害怎么也插不进去,酒喝多了又吹了冷风,还和女人瞎折腾一气,身体完全使不上力。
插了半天,突然门开了,我睡眼惺忪地看着里面的人。这是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