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茶楼在法租界是个比较有名的地方,茶楼内部既有清洁的“雅座”,也有安静的“幽室”。
因为茶楼地方宽敞,楼厅中间还搭有一个小戏台,专邀本地曲艺人每日定时说唱。有唱东乡曲调的,有说浦东文词的,有唱小热昏或杂曲的。
前来闲坐喝茶的茶客们,泡上一壶香茗,聆听各种曲艺,疏广神志,聊娱心境,其乐也融融。艺人的说唱所得,按照卖茶多寡向茶楼老板提成分拆。在上海滩一般茶楼都有贫苦艺人的足迹。聚宝茶楼有了这班艺人的配合,生意十分红火。
但祸从天降,因为这聚宝茶楼距离麦兰捕房近在咫尺,调任至麦兰捕房的黄金荣看中了这里,时常下午就来到聚宝茶楼,高踞在雅座间休息。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召集一班狐朋狗党,在这里分赃劈把,摆台聚赌;而在幽室里,他们吞云吐雾,抽吸大x烟,直闹得“雅座”不雅,“幽室”不幽,鬼舞魔歌,魑叫魁嚎,一片嘈杂。
茶馆老板姓史,上海本地人,过去视这雅座和幽室如同摇钱树一般,如今凭空地掉下来这批五丧神、七煞鬼,强占了这两个小茶厅,把过去的一班殷实的老茶客摈诸门外,怎不叫他愁锁双眉,有苦难言呢?
可史老板也知道,在上海滩开戏院、浴室、茶馆和旅社,街道地段如若没有响当当的排头和硬绑绑的后台休想开成。这黄金荣既是华捕探长,又有黑x道势力,却是万万惹不起的。所以,他也只好干咽苦水,祈祷黄金荣不会生出霸占茶楼之心。
啪,呯……雅室内突然响起了摔砸东西的声音,吓了史老板一跳,接着传入耳中的是黄金荣那粗哑的骂声,史老板咧了咧嘴,不敢进去,以免触了霉头。
“姓曹的好大胆子,敢放爷的鸽子。”雅室内,黄金荣暴跳如雷,脸上的麻子似乎也鼓了出来,“找到他,爷要做了他。还有,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竟敢接下戏园?”
“师父,我打听清楚了,接手戏园的姓张,原来在南市混,是个不入流的青帮弟子。他肯定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究竟,被姓曹的骗了。”陈三林赶忙报告。
黄金荣哼了一声,他觉得也是如此,如果是法租界的,谁敢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谁敢接手曹阿兴的戏园子?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些麻烦了。曹阿兴跑了,戏园子已经换了主人,就算找到曹阿兴,把他杀了,也不过是泄愤而已。
说到这个戏园子,确实是有人撺掇他去霸占。而黄金荣被说动了,觉得略施手段,那戏园子就能稳稳当当落到手中。然后,由他出面,谁还胆敢来看白戏?没有了捣乱的,好的戏班就会不邀自来。花小钱而占大利,他既做现成的老板,又能赚大笔银子。
“现在怎么办,再使手段逼这个新来的家伙吗?”黄金荣翻着肿眼泡,询问着陈三林。
“那也不费什么事儿。”陈三林拍着胸脯打包票,“在这法租界,他一个外来户,怎么敢跟师父作对?我去找他说明白,这戏园子是您看好的,给点小钱打发他滚蛋。”
“嗯,嗯,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黄金荣脸色稍霁,重新坐回榻上。
黄金荣这个家伙呢,本来就心粗气浮,凭蛮力、狠劲闯天下,要说素养与计谋,那是在以后的生涯中慢慢磨练出来的。而他娶了林桂生,算得上是人生的一个新起步,因为林桂生家比较有势力背景,人也很精明,可以说是黄金荣与的智囊和参谋。
而黄金荣现在还远不是几十年后如日中天时那么老练,从他开山堂收徒便能看出来。虽然他早就与帮会人物勾结在一起,比如“签子福生”陈世昌,“打不死阿三”等等。而且黄金荣早年在上海衙门做捕快,不久又入法捕房做巡捕,以至于到现在升为华捕探长,这些都是能压住人的差事,所以帮会里的人并不因为他不入帮就不和他来往。
但他自觉“老子天下第一”,不愿去入帮,更不愿屈就人下来叩头拜师,却自称青帮,开山收徒,实际上却是犯了江湖大忌。实际上,这个错误确实让他付出了代价,不过是在历史上几十年后的事情。可现在,陈文强等人却利用了这一点,给他下了套儿,而他却还不知晓。
当然,黄金荣也有些骄横的资本。一是在法国人跟前很受宠,华捕探长也是权势极大;第二是他的势力发展很快,虽然还未达到历史上的全盛(码头上“三十六股党”、租界里“八股党”、手下“一百零八将”),可也够他嚣张了。
另外,原在上海英租界经营鸦x片的潮州土商,因为频遭打击,转行的转行,蜇伏的蜇伏,但也有几家不甘心放弃这发财之路,暗中托人与黄金荣联系,希望能转到法租界继续经营。无疑,这将给黄金荣带来一笔巨大的财源,也成了他更加狂妄的本钱。
陈三林作为黄金荣的亲信徒弟,办事儿还是痛快利索的,可回报也快得很。很简单,也很意外,接手戏园的张姓老板不吃硬,仗着自己是青帮中人,竟然不卖黄金荣的面子。
“娘x的,一个不入流的小赤佬,在爷的地头也敢狂妄。”黄金荣怒了,根本不顾及什么位属同门,反正他靠青帮也只是私心作祟,心里也根本没把自己真的当成青帮中人。
“师父放心,这事包在徒弟身上,定要这小赤佬跪着来求师父,乖乖把戏园子双手奉上。”陈三林也觉得很丢脸,咬牙切齿地发狠,“给脸不要脸,敢说什么宁肯戏园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