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司韶缓缓张开眼睛。
黑暗,还是黑暗,却又有些不同。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神色有些恍惚,不确定那上面是否曾沾染过胡颜的味道。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什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那些恶心的脓包竟然不见了!
司韶的唇角瞬间勾起。
他知道,一定是她!
他知道,那场瓢泼大雨下、带着一丝丝温度的吻,不是他在午夜梦回时杜撰出的话本。
司韶唇角的笑颜在一点点扩大,哪里还有一点儿冷傲的样子,俨然一个初尝情滋味的傻小子,笑得那叫一个璀璨耀眼。
笑够后,他用手摸了摸身下的褥子,然后捂着腹部坐起身,在屋子里摸索着走了一圈后,皱眉道:“怎回到了县衙?”
窗口人影一闪。
司韶立刻拉开房门,走出院子,警觉道:“谁?!”
月下,花青染转过身,冲着司韶淡淡一笑,道:“是我。”
司韶心中疑惑,面上却恢复成了冷傲的模样,问:“何事?”
花青染小声道:“你开口就问何事?为何不问问,胡颜何在?”
司韶觉察到事情不对,却记得胡颜的话,没有自乱阵脚,而是淡定地问:“你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她在何处。”
花青染的唇角勾笑,道:“对。你说得没错。你昏倒后,胡颜身中‘淫兽降’,变成一个浑身覆盖黑毛的怪物,偶尔清醒,偶尔糊涂。清醒时,尚好;糊涂时……咳……寻人求欢。”
司韶那双没有焦距的灰色眸子,因听了花青染的话突然收缩了起来,就仿佛收到了巨大惊吓。两个呼吸过后,司韶开口问道:“她在哪儿?”
花青染道:“她被曲南一关在了地牢里。”
司韶突然怒道:“他敢?!”
花青染忙捂住司韶的嘴巴,压低声音道:“他有何不敢?他已经搬了被褥,去小牢房里住了。”
司韶咬牙道:“凭地不要脸!”
花青染点头道:“此话在理。”
司韶问:“你待如何?”
花青染眯了眯眼睛,笑得云淡风轻:“地牢里环境恶劣,鼠虫肆意爬行,不适合姐姐养伤。不如,接她到花云渡。”
司韶微微皱眉:“你怎又唤她姐姐?”
花青染微愣,随即道:“有何不可?”
司韶道:“你每次唤她姐姐,准一肚子坏水要倒。你啊……算了,不说了,你只说怎么办吧?!”
花青染道:“我知,你想让胡颜住在司家,只不过,她现在仇家未明,你又重伤在身,就算想护着她,也不易。我可在花云渡摆下迷阵,让误入者有来无回。”他说这话的时候,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却强忍着不去抚慰。
司韶嗤笑道:“心怀天下、悲天悯人的花道长,曾几何时,也想着让人有来无回了。”
花青染打量了司韶一眼,淡淡道:“你只说,应还是不应?”
司韶反问:“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花青染直接了当道:“没有。”
司韶道:“走吧。”
花青染道:“你负责吸引曲南一的注意力,我去将阿颜带出,争取不要大动干戈。”
司韶点了点头,道:“好。”
花青染刚要动作,却听司韶又道:“有一件事,需要让你知道。我与胡颜已经私定终身。她应了我,让我陪她一世一双人。”
花青染垂眸半晌,却是突兀地嗤笑一声,道:“她的话若能信,鬼都能成人。”言罢,隐入了黑暗中。
司韶攥紧拳头,真是恨不得马上扯过胡颜,问她话中有几分真。可是转念一想,她压根就没承诺任何话!花青染还真说对了,就算她承诺了,又能怎样?他小时候,她还曾逗弄他说,把他养大了,好做自己的小夫君呢!结果呢?还不是自己跟着她的后屁股跑。这种没羞没臊的女人,当真是惯不得!
然,此事他认真了。
若胡颜悔了,他就一口口咬下她的肉,吞进肚子里!就算撑死自己,也决计不放过她!
司韶打定主意后,对花青染道:“得手后,我去花云渡寻你。”
花青染轻轻地嗯了一声。
司韶站在院子里,有些犯难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吸引曲南一的注意力。
小牢房里,曲南一将自己的被褥铺到了胡颜的旁边,然后枕着手臂,望着棚顶,问:“睡没?”
胡颜背对着曲南一,侧躺着,睁开了眼睛,却并未回答曲南一的话。
曲南一道:“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不管你是醒着、睡着、清明着、还是混沌着,都让我把话说完吧。”
油灯昏昏,如同蚕豆,却将曲南一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就像将他切割成了两半。一半温柔缱绻,一半冷漠阴暗。
曲南一道:“在我心中,祭司都是骗子,而你……呵……更是骗子中的骗子。你骗我,给我一个站在你心里的机会,却在转身后,轻易将我踢开。我知你顾忌什么,也知你想要什么。我不是封云起,没有那样的容颜,让你惦记。可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想要封云起吗?执念是个可怕的东西,给人活下去的信念。但在我看来,任何一个执念,其实都是寂寞产下的怪胎,他们固执、执拗,以为一辈子高高在上,不许任何人践踏。实则,每一个执念,都在等待一个可以打破它的东西出现。规矩,若无人打破,谁知道底线在哪里?执念,若不敲碎,你咱知你捂在怀里的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