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主屋,炕上地下挤满了人。
乔爷爷和乔奶奶坐在炕桌上首,乔老大和乔老二夫妻分坐炕桌左边和右边,乔家二老而唯一的闺女乔老三和她丈夫坐在地桌边的木头椅子上,乔老四则砸吧着一颗卷好没点的旱烟蹲在门口。
胡美芹见没她坐的地方,就去外屋地寻了个小板凳,缩着身子坐在乔井林身边。
“今儿把你们都叫过来,是想和你们说说我和你爹养老的事”,家里的大事小情从来都是乔奶奶主持,这会儿也是她先开口,“早些年我们老两口身体还好,你们各家的日子也不宽裕,养老的事我们就没提。现在你们日子越过越好,我们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这事儿就不得不提了。”
“娘,子女养老人那不都是应该的。我们四家养两个老人,你就说怎么个养法吧。”嘴快的乔大姑最先开口。
她是乔家老三,也是老两口唯一的闺女,当年出嫁的时候乔家二老没少陪送她东西钱财,几乎把乔家都掏空了,所以乔爷爷和奶奶说赡养的事儿的时候也把嫁出去的闺女叫了回来。
乔大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嘴儿好,能说会道,特别会哄人,但是真让她做点什么一准掉链子。刚才那话她说得好听,但是往深里想一想就能发现她打的小算盘。
四家养老人,行!但是,要是有人不同意,那她肯定也不会傻啦吧唧的出钱又出力。
会有人不同意吗?别说,还真有!
“娘,按说给你们养老这事儿我们井山作为大哥应该多出一份孝心,可我们家啥情况你们也知道,老大老二两家孩子都大了,也该张罗着盖房子娶媳妇。老大媳妇去年还生了大病,差点没救过来,我们这些年攒下的家底也折腾的不剩啥了”,乔老大媳妇开口哭穷,当真是哭穷,说的声泪俱下的。
乔老大今年五十多岁,他有三个儿子,都已成家,大孙子只比乔茗乐小两岁。
这四家里论过得好的,还真要数乔老大一家,屋里所有人都知道乔老大媳妇是在睁眼儿说瞎话。
乔老大不好意思的把头埋的更低,没办法,家里一向是媳妇做主,他要是敢多说一句话,回家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乔老二一家一直唯乔老大一家马首是瞻,老大表态了,老二也赶紧哭穷。
前面三家都说完,乔奶奶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把目光投在门边的乔井林和胡美芹身上,沉声问道:“老四,你是什么意思?”
乔老四使劲儿砸吧了一下没点着的烟卷儿,抬头木讷的说道:“到底是咋个养法?要是出钱,那你就说多少钱,我们就拿钱;要是跟我们过,那也行,正好我今天把东屋收拾……你掐我干啥?”
“弟妹,让四弟接着往下说啊,你掐他干啥?是不是你不想养咱爹娘啊?”乔大姑离他们近,把胡美芹的动作看的真真儿的。
胡美芹一张脸又红又绿,暗恨自己男人榆木脑袋,就不会和兄姐一样和稀泥,偏要做冤大头。
这会儿她已经是众矢之的,连乔老爷子都朝她看过来,她没办法,只得开口说道:“爹,娘,刚才大嫂说他们家困难,那我们家不比大嫂家还困难啊。你们住瓦房,看彩电,种地还有蹦蹦车,也不用供孩子上学,俺们家呢,房子啥的先不说,就说安闭路电视这事儿吧,咱屯还有几家没安的?我和井林就为了省点钱,闭路都没舍得安。”
不得不说,胡美芹哭穷的本事太高明,不了解他们家的情况的人听她这话指定以为他们家穷的叮当响呢。
可惜,屋里这些人谁还不了解谁啊,你敢说瞎话,我就敢戳穿!
“弟妹,早前安闭路的时候问你为啥不安,你不是说怕耽误乐乐学习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没钱了?”乔大姑嗤笑道:“井林是咱们家最能干的,又是种地又是搞副业,一年到头没个闲着的时候,你们家这些年又没添置什么,要说没钱谁信?”
乔爷爷和乔奶奶互看一眼,痛心的情绪在眼神中流露出来。
他们老两口辛辛苦苦几十年,一直想着不给孩子们添麻烦,自己能动弹就绝对不吃孩子们的一口粮食。
可他们的一腔慈父慈母心换来的是什么呢?
这就是一群狼崽子啊!
现在老两口还没到躺在炕上什么都干不了的时候,儿女们就开始嫌弃他们了,若是以后他们真的有个病有个灾,谁还能管他们?
乔奶奶微不可见的吸了吸鼻子,又恢复往日干练矍铄的模样。
“我才说几句话,你们就这么多话等着!”乔奶奶提高声量,淡淡道:“你们的态度我们都知道了。不过我今天叫你们过来不是听你们态度的,我是想告诉你们,我和你爹都决定好了,以后你们每家每个月交五十块钱,以后我们有个病有个灾的也不用你们多掏钱,就用你们每个月交的钱看病。等我们不能动弹了,你们谁家愿意伺候我们,之前交的钱就全都给谁家。”
“娘……”
“行了”,乔老大媳妇刚开口,一直沉默的乔爷爷突然打断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要是不同意也行,那以后你们家有个什么事儿也别来找我,我现在腿脚也不如以前利索,乡政府县政府那些个地方也不乐意去。”
几对夫妻相互瞅瞅,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
都说朝廷有人好办事,乔爷爷在县里乡里可都认识人,就算现在没啥要老爷子出面的,保不齐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啊。
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