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三月初一。
林德禄一早便雇好了官船,便宜大哥又领着人,把阮蓉、香菱准备好的一应家私,全都搬到了船上。
等一切收拾妥当,孙绍宗正准备登船杨帆而去,就见那码头上烟尘滚滚,一行六骑飞奔而至,打头的赫然正是卫若兰。
眼见到了近前,卫若兰猛地一扯缰绳,胯下踏雪乌骓人立而起,就在距离孙绍宗丈许远的地方,踢踢踏踏转了半圈,这才碰~的一声四蹄落地。
不得不说,这厮虽然是个眼高于顶的公子哥,骑术身手倒也当真不含糊。
卫若兰甩蹬下马,满面春风的冲着孙绍宗一拱手:“卫某来迟一步,实在是失礼了。”
这心情一好,口条倒也跟着软了些。
只是随即,他便图穷匕见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卷锦缎来,在孙绍宗眼前晃了晃,笑吟吟的道:“不过我这也是为了公务,想必孙治中必不会怪罪——喏,这是我重新拟定好的‘风纪章程’,方才已经在刑名司里宣读过了,孙治中要不要再过一过目?”
却原来当初得了‘整饬风纪’的章程,卫若兰左右为难了许久,终究还是舍不得错过这大好的机会。
但他毕竟也不是傻子,自然晓得这其中肯定藏有猫腻!
故而和手下的师爷们商量之后,卫若兰便一面删改章程的内容,使其更符合自己的利益;一面对林德禄敷衍拖延,直到今天孙绍宗上路启程,才大张旗鼓的新章程公布出来。
如此一来,即便章程里还藏着什么猫腻,卫若兰也自信能在孙绍宗回京之前摆平——有韩安邦鼎力支持,林德禄之流想要兴风作浪,只会是自取灭亡。
总之一切布置妥当之后,卫若兰这才一路飞奔到了码头,名为送行,实则是来耀武扬威的!
眼见他得意洋洋的将那锦缎递过来,孙绍宗倒也不客气,接在手中便一目十行的瞧了个大概。
只见这章程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除了规章制度的增删之外,还额外赋予了卫若兰许多权力,可以说只要韩安邦、贾雨村不出手干预,他在刑名司里便稳操生杀大权!
相信这份章程一公布下去,刑名司里便已经是人心大乱了,接下来卫若兰只要按部就班,将刑名司上上下下‘整饬’一番,妥妥的便是形势逆转之局。
就算孙绍宗日后返京,怕也是无力回天!
“如何?”
卫若兰眼见孙绍宗已经看了大概,便又故意挑衅道:“这章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等孙绍宗回应,他又哈哈笑道:“只可惜就算真有什么不妥之处,眼下怕也来不及修改了——孙治中一路珍重,卫某先告辞了!”
说着,卫若兰得意的抱拳一礼,就待转身上马扬长而去。
“卫通判果然夺的一手好权。”
便在此时,孙绍宗也终于开口了,顺手将那写满‘风纪章程’的卷轴抛还卫若兰,笑吟吟的道:“只是你千万要记得,权无‘威’而不立,如果想要大权独揽,立威时就千万手软不得。”
他迎着卫若兰疑惑的目光,也是抱拳一礼:“本官言尽于此,卫通判好自为之吧。”
说着,便转身踩着踏板上了船。
不多时,就听船老大扯着嗓子一声大吼:“开船喽~!”
“哼!”
眼瞅着那船头扬起‘顺天府治中——孙’的官旗,顺水顺风而下,卫若兰这才嗤鼻一声,晒道:“眼见便要做丧家之犬了,还想在本公子面前故弄玄虚!”
话音未落,他翻身上了那匹踏雪乌骓,扬鞭道:“走,回府衙!”
嘴上说着‘故弄玄虚’,但卫若兰心里却是不踏实的紧,故而这一路之上策马扬鞭,倒比来时还快了三分。
等回到刑名司里,就听东跨院中有人哭喊道:“你们别拦着我,我今儿非要找通判大人做主不可!”
果然出事了!
卫若兰心下一沉,忙快步进到了那院内,眼见一堆人正围在堂屋门口,却并不见几个师爷的踪影,他心下更是恼怒,想也不想便大吼了一声:“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不用处理公务了么?!”
众人回头见是他来了,忙两下里分开,让出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卫若兰看清楚那人的模样,眉头又是一皱,此人名唤包永梦,乃是刑名司里掌管档案的书吏,虽然只是个位卑言轻的小人物,但因是头一批向自己‘反正’的,故而卫若兰对其还算是有些印象。
之前宣读那份‘风纪章程’时,他还在一旁上蹿下跳的维持秩序,满满都是小人得志的模样,眼下却是鼻青脸肿涕泪横流,那公服上还印着不少的脚印儿。
“通判大人!”
却说包永梦一眼望见卫若兰,立刻两滚带爬的凑了上来,哭丧似的叫道:“您可要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啊!小人方才见有人违反了您刚颁布的风纪章程,便好意开口提醒了几句,谁知他非但不识好歹,还对小人一通拳打脚踢!”
“竟有此事?!”
卫若兰想及之前在码头上,孙绍宗最后那意味深长的说辞,心里便认定那打人的,必是孙绍宗安排的后手,目的就是想毁了自己的威信!
这般想着,他面上便露出腾腾杀气,咬牙问道:“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猖狂?”
“东翁、东翁!”
不等那包永梦开口,堂屋里已然涌出好几个师爷,七嘴八舌的招呼道:“东翁且带他进来说话!”
“对对对,还是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