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薛蟠一早到访,孙绍宗心知必是熊广之事有了眉目,因而忙匆匆出了后院,赶奔前面客厅。
谁知到了客厅左近,就听薛蟠正在里面高声叫道:“就环老三那狗憎人嫌的货,老子若不是瞧在姨父面上,还不惜的搭理他呢!怎么,照你这么一咧咧,老子反倒有罪过了?”
这怎么平白无故说起贾环来了?
孙绍宗紧赶几步到了门前,狐疑的向里张望,却见客厅里除了面目狰狞的薛蟠之外,还跪着个一身青衣的粗使丫鬟——却不是那正太控彩霞,还能是谁?
此时就听彩霞以头抢地道:“奴婢不是这意思,只是三爷毕竟还小……”
“住口!”
孙绍宗呵斥一声,迈步进了客厅,不由分说的下令道:“你这不知死的贱婢,还不给我滚去赵管家那里领家法!”
彩霞身子颤了颤,仰起头有心要分辨几句,可对上孙绍宗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子,顿时不敢再多嘴半句。
略一迟疑,她终于还是从地上起身,乖乖的退出了客厅。
等彩霞离开之后,孙绍宗也懒得分什么主次,直接在薛蟠身旁的椅子上坐了,又冲他一扬下巴:“坐吧,跟个丫鬟有什么好嚷嚷的。”
“这小蹄子简直莫名其妙!”
薛蟠重重的往椅子上一顿,恼道:“当初在姨母身边的时候,也没见她这般张狂过,怎得到哥哥家里,就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这话要是出自别人之口,孙绍宗说不定会怀疑对方是在指桑骂槐,不过薛蟠这厮一向口无遮拦,倒未必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因而孙绍宗只是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一个她一个晴雯,还不都是被你姨母家那两兄弟迷了心窍——对了,方才听你说起贾环,怎么个意思?他如今倒和你亲近上了?”
“亲近个屁!”
薛蟠把嘴一撇,嗤道:“这小子也不知被谁带去了云芳斋,身上就带着六两银子,楞是叫了一桌上等席面和两个头牌姑娘!”
这云芳斋是与百花楼起名的妓馆,主要以培养才艺俱佳的清倌人著称,因它那里的头牌,上个床还要磨磨唧唧的走形式,所以一向不受薛蟠待见。
可前些日子在百花楼里出了糗,薛蟠一时也不愿再去百花楼,才不得不改在云芳斋里高乐。
谁知头一回去云芳斋,就赶上贾环‘霸王嫖’,被几个龟奴堵在哪里吱哇乱叫。
虽说瞧不上他那丢人现眼的德行,可毕竟是名义上的亲戚,再说这事儿闹大了,丢的也是荣国府的颜面,因而薛蟠便出面帮贾环结了账。
谁知这环老三眼见薛蟠出手大方,竟顺杆爬赖上他了,天天死皮赖脸的蹭嫖蹭赌——薛蟠有心翻脸吧,却又敌不过贾环的甜言蜜语一哭二闹。
“你说就这么个货,还好意思怪到我头上!”
眼见薛蟠气咻咻的模样,孙绍宗不觉莞尔一笑,摇头道:“先不说他,那熊广的差事可曾定下来了。“
“自然是定下来了!”
一说起正题来,薛蟠立刻又来了精神,拍着胸脯道:“兄弟我出马,还能有个跑儿?我那老丈杆子说了,只要直隶按察使司那边儿一出缺,立马给他补上!”
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忙道:“对了,我那老丈杆子还特意交代,让哥哥你最近多注意一下湖广的消息。”
多注意湖广的消息?
孙绍宗闻言心下一动,眼下湖广方面值得关注的消息,怕也只有那五溪蛮族叛乱一事了。
难道说……
朝廷有意让自己去湖广平叛?
可自己虽是行伍出身,却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按理说带兵平叛这等事,应该轮不到自己头上才对。
把心下的狐疑同薛蟠说了,这厮却是把大脑袋一摇:“我只听老丈人提了这么一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就不晓得了。”
啧~
这老头送人情都不肯送个全套,遮遮掩掩的有意思么?
正腹诽着,薛蟠巴巴的把脑袋伸了过来,鬼鬼祟祟的打听道:“二哥,听说你们顺天府又要清理城中的私娼了?”
事关风月,这厮倒是消息灵通的紧。
因晓得他在青楼妓馆里,颇有些相熟的老鸨龟公,孙绍宗只当他是想提前通风报信,也没太过在意,随口就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谁知薛蟠听了之后,却是有些坐立难安,驴唇不对马嘴的扯了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开了孙府。
这厮……
似乎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孙绍宗目送他离开之后,沉吟半晌,便派人给乞丐保长洪九传话,命洪九安排几个精明强干的乞儿盯紧薛蟠,也免得他又稀里糊涂惹祸上身。
交代完了这事儿,孙绍宗正琢磨着是该去太子府走一遭,托太子探听清楚湖广平叛的事儿,还是去荣国府走走贤德妃的门路,就见赵仲基又巴巴的凑了上来。
“二爷。”
就听他搓着手堆笑道:“那犯事儿的彩霞,不知您想让小的如何处置?”
“怎么?”
孙绍宗不耐烦道:“咱们府里的规矩,你都记不牢靠了?还得我提醒你不成!”
“不不不!”
赵仲基忙解释道:“按照咱们府里的规矩,像这样三番两次吃里扒外的,就该发卖到青楼里去——可她毕竟是荣国府的老人儿,又才来咱家没几天……”
虽说孙绍宗对这冥顽不灵的正太控很是厌烦,可真要把她卖去青楼,却又显得过于残忍了。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