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氏听孙绍宗问起儿子,当下面色骤变,仓皇间还欲遮掩,却连陈敬德也瞧出了破绽。
当下他便在旁边儿吹胡子瞪眼的,好一番威逼利诱。
别说,刘氏这等没什么见识的妇人,还就吃这一套,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实情招认了出来。
却原来案发当日,眼见天色有些阴沉,刘氏就打算把外面野跑的儿女喊回来,再拾掇灶台准备晚饭。
谁承想刚到门口,就撞见两个男人,口口声声说是新开了一家酒楼,叫什么‘妙香阁’的,想请王二虎过去掌勺。
因吕明思的案子,庆鸿楼七八日没能开张,以后估计也未必还能继续经营下去。
王二虎倒没怎么发愁,可刘氏心里却急的什么似的,这一听说有新酒楼要聘请丈夫,当下喜的眉开眼笑,也没多想就把两人领了进去。
谁知到了堂屋里,那王二虎一见这二人,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转身就钻进了里间,又想从窗户跳出去,然后翻墙而走。
可他刚把窗户推开,其中一位客人就赶将上去,薅住了他的后颈,小鸡仔似的将王二虎扯了回来。
【听到这里,陈敬德下意识的想要发问,却被孙绍宗拦了下来,示意刘氏把话说完。】
不过在这之后里间发生的事儿,刘氏其实也不怎么清楚——她被另外一个人,带到厨房里看押起来,还受了男人的调戏。
后来她再次被带到堂屋里间的时候,王二虎那胖大的身子,就已经被悬在了梁上,地上还倒着只方凳。
再然后,那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威胁她谎称是王二虎自己上吊死的。
说到这里,那刘氏忍不住撇清道:“民妇当时也是想着,先假意答应他们,等他们一走就去报官来着,可谁承想他们临走之前,又告诉小妇人,我儿子……我儿子已经他们的同伙带走了!”
“我赶忙出去寻找,结果就见两岁半的闺女,正在后街上巴巴等着,说哥哥跟着捏糖人的走了,一会儿就带着麦芽糖回来……”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抽噎起来。
“你先别忙着哭。”
孙绍宗使了个眼色,黄斌在一旁适时的递上条毛巾。
等那妇人胡乱抹了把脸,孙绍宗才继续问道:“如果真想救下你儿子,就仔细交代那两个歹人的相貌举止!”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听你的叙述,那王二虎应该是认得他们的,你之前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王二虎与那二人认识,基本是可以确定的了——他甚至还猜出了两人的来意,否则也不会一见面就想要逃走。
刘氏闻言一愣,随即面露恍然之色,可就在众人翘首以待之际,她却苦着脸道:“听大人这一说,我那贼汉子还真认得他们!可民妇以前从没听说过,他还认识这等要命的强人!”
孙绍宗略有些失望,不过双方既然认识,应该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以后遣人顺着这条线继续追查,或许会有所收获。
至于眼下么,自然只能先按下此事不表,先问清楚两人的形貌举止了。
“那两人一个魁梧、一个精瘦;魁梧的是国字脸,精瘦的是长脸。”
“精瘦的那个似乎是领头的,不过动手杀了我家二虎的,却是那个魁梧的。”
“再仔细些……对了!那精瘦的留着短须,魁梧的只有鼻子下面有两撇八字胡。”
“还有还有,那瘦子左胳膊上有道伤疤,约莫就在手腕往上两三寸的地方!”
“皮肤?好像都挺黑的,可也不像是晒成的,估计本来长的就黑。”
“对对对,那瘦子虎口上有老茧,跟我们家二虎差不多!”
“味道?身上也没啥味儿,不像我家二虎,总是一身的油烟。”
“听口音,应该就是京城人。”
“衣服料子么……我也说不准,不像有钱人那么光鲜,但也不是一般的料子。”
“他们好像没佩戴什么东西,香囊、玉佩都没有……”
孙绍宗事无巨细的,仔细盘问了半天,确认刘氏实在想不出什么新鲜的,这才终于作罢。
“大人!”
陈敬德见事情告一段落,立刻出列请示道:“您看要不要按照这妇人的描述,张榜通缉这两个歹人?”
孙绍宗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反问道:“你这是想逼那些歹人撕票么?”
“卑职不敢!”
陈敬德一缩脖子,心下却忍不住腹诽,不过是个下三滥人家的小崽子,死了便死了,哪有查清楚户部大案来的要紧?
孙绍宗略一沉吟,先让那刘氏暂且退了出去,然后才交代道:“黄斌,等下你带几个精明的,暗中护送刘氏回娘家,看看沿途是否有人盯梢——记得,就算查不出什么,也不能让人察觉到你们的存在!”
既然是拿刘氏的儿子,威胁她做帮凶,按理说肯定会时刻关注她的情况。
当然,对方也未必一定就是用盯梢的法子,又或者对方的行动十分巧妙,难以觉察出来。
故而孙绍宗才交代黄斌,宁可无功不可有过。
至于事先屏退刘氏,自是怕她听到有人在后面跟踪,瞻前顾后的显出异常来。
如果黄斌能顺藤摸瓜,查到那两个贼人自然最好不过。
可若是没能查到,至少也不会刺激的对方直接撕票。
不过这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那孩子最终能否存活,恐怕还要看那两个贼人是不是天良未泯。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