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们嫁人吧,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人家过的穷苦困顿——可您想想,若不是穷苦人家,谁会乐意娶个乞丐做婆娘?”
“近来更是有些好吃懒做的蠢妇,只为了几口好饭、好菜,就敞开了兜搭,不论是附近的百姓,还是结伴的乞丐,一概来者不拒。”
“我寻思着,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索性一咬牙开了家窑子,让她们明码实价的卖!这样好歹能攒下些缠头,不管日后从良,还是孤苦伶仃,多少也能有个依仗。”
却说洪九这一番剖析下来,张成的脸色便也和缓了许多,等他说完了,缓缓点头道:“若真是如此,倒还算你有些善心。”
不过随即又做声作色的威胁:“但你若敢在背地里,做些逼良为娼的勾当,二爷可断然饶不得你!”
“瞧您说的!”
洪九见他疾言厉色的,心下反倒松了一口气,夸张的道:“小人就是再不开眼,也知道孙大人设立这乞丐保甲制,就是为了预防作奸犯科之事——小人多大的胆子,敢往孙大人的刀刃上撞?”
说着,顺势又说了些‘导人向善’的事迹,不时有夹杂些奇闻异事,这气氛自然是愈发的融洽。
眼见卖弄的差不多了,洪九这才话锋一转,小心翼翼的探问道:“二位爷联袂而来,想必是有什么吩咐吧?”
张成和王进对视了一眼,王进颇有些不乐意,但终究还是起身,自顾自的到了外面守着。
这也是孙绍宗特地交代的,王进这人做门房还算称职,可就是有些管不住自己那张嘴。
却说等王进出门之后,张成这才肃然道:“二爷抬举你,有件要紧的差事要交代给去办,若是做的好,说不得还能谋个正经出身。”
洪九听了这话,顿觉眼前一亮。
他如今虽然快活逍遥,甚至比起一般的商户还要自在,可毕竟顶着乞丐的名头,但凡与人交往,总不自觉的矮了一头。
故而他对这正经‘出身’,比之一般人还要热切百倍。
于是忙不迭细问究竟。
“有两个人,涉及了一桩钦命要案……”
原来张成、王进来此,就是准备把追查王二虎生前关系网的差事,交代给洪九去办。
洪九毕竟是白身,自然不算是从别的衙门调派人手。
他一贯的精明不说,又曾帮当地官府追查过扒手团伙、人贩集团什么的,也称得上是小有经验。
而且洪九手底下不是走街串巷的乞儿,就是些市井无赖之徒,即便被人察觉到,也不容易联想到官府头上。
等张成把掐头去尾,把这案子的细节,与孙绍宗的交代讲了出来,洪九立刻拍着胸脯把事情应承下来,又亲自将二人礼送了出去。
重新回到府里,洪九正兴冲冲的准备选拔精兵强将,随自己一同前去查案时,却忽见斜下里闪出个明眸善睐的少女,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妞儿?”
洪九笑道:“莫不是二子又招惹你了?”
那少女摇了摇头,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道:“九哥,这牡丹楼咱们能不能不开?外面都说你做乞丐做腻了,想当……想当……”
“想当龟公了是不是?”
洪九嗤笑一声,伸手在妞儿肩头拍了拍:“嘴长在他们身上,咱们哪里管得着?难道听蝲蛄叫还不种地了?”
“可是……可是……”
“甭可是了。”
洪九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得意道:“咱们管不着他们说什么,可有人却能管得着他们做什么!再等等看吧,说不得过些日子,那几个贱皮子连脑袋都掉了,看到时候还拿什么造谣生事!”
…………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左寺官署。
“……洪九还在码头上占了一席之地,愿意卖力气挣钱的乞丐,都可以过去扛活儿。”
说到这里,张成皱着五官眉眼,似是意犹未尽,却又不知下面还能说些什么。
孙绍宗听他说了半天,洪九家中如何阔绰,又说起洪九涉足的生意,那还不知道他心里在纠结些什么?
当下一笑道:“他既然有这个头脑,咱们大周朝也没禁止乞丐做生意不是?行了,你先下去暖一暖身子吧——待会儿咱们早些回府。”
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家里怕还有一摊子热闹要处置呢。”
打发走了张成,孙绍宗脸上的笑意,却也霎时间收敛了个无影无踪。
洪九这事儿,说起来也属于滥用职权,但在当今形势下,却算不得太出格。
可什么事情就怕个‘攀比’,他洪九能凭着保长的身份长袖善舞,两年间攒下诺大的家业,其它的保长又怎肯屈居人后?
有头脑的,学洪九一样游走在法律边缘;那没头脑的,就会像吉祥坊王保长一样铤而走险,做些掉脑袋的勾当。
当初孙绍宗设立这保甲制,是想着先看看具体效果,再逐步改进——谁承想没过多久,他就奉命去湖广平叛,这逐步改进云云,自然也就搁置了下来。
现如今再看,这保甲制的弊端,果然也已经显现出来了。
保长们的权利看似不大,深知还负有许多连带责任——可就是那小小的权利,对于很多乞丐而言,却是最后的生路。
故而时间一久,几个乞丐保长就等同于掌控了生杀大权,对下面的乞丐自然是予取予求。
原本还指着地方官吏能进行监管,可从剜心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