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一粒米都没找着的陆小鹿和于淳相对无言,一路踩着别人的屋顶回了酒楼。脚还没落到地上呢,满院子的唉声叹气和撕心裂肺的哭嚎就扑面而来。
糟了!出事了!陆小鹿心里一紧,急忙往声源处跑。一个老师傅恰巧经过,被她一把揪住了衣摆:“大叔,出什么事了?”
老师傅半晌才认出这一身黑衣的人是他的老板娘,摇摇头长叹一声:“唉,可惜啊,死了。”
陆小鹿心里咯噔一声:“谁死了?”
老师傅冲屋里一努嘴:“还有谁?就那条黄狗啊。院里进了歹人了,那黄狗护主,自个儿却被弄死了。馒头公子都哭得快没气儿了,您快去……”
陆小鹿没听他说完,撇下他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子。
是她疏忽了,原本以为这个酒楼有她和于淳两人在应该安全得很,就将护卫们全拨到了其他酒楼。可谁能想到今晚他们两人会同时出去,院里剩下的人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会武的都没有,这才出了事。都怨她考虑不周!
“世道……我的世道……”馒头涕泪交加,抱着血流不止的黄狗呜咽不止,“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世道……”
“馒头……”陆小鹿鼻子一酸,蹲下身拍拍他的背,“不怪你,这事怨我……”
馒头摇摇头。这事真得怨他自己,是他选了丙级防御让刺客智商掉线,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那人会蠢到连“狗命”和“狗的命”都分不清楚的地步。刺客本是冲着他来的,却被世道顶了包,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知道是谁干的吗?”陆小鹿拧着眉头问道。
馒头点点头,将狗的尸体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智商掉线的刺客简直蠢到了家,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就套出了话来。
也是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李裴平日里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轻蔑的、不屑的,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
“帮我在桂树下挖个坑吧。”他小声地乞求道,“他平日里最喜欢在那里刨土了。”
陆小鹿不忍拒绝他,起身去寻铲子了。
馒头仍蹲在原地,一下下抚摸着世道的皮毛,就像他活着时的那样。
“我不会让你白死的……”
“不管是游戏里的李裴,还是现实中的ben……”
“这些狼子野心的人,我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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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馒头留下字条一个人走了。
陆小鹿虽然担心,但还是遏制住了去寻他的念头。这个大男孩,总要学着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的,他在游戏中真正的人生,也许才刚刚开始。
馒头虽然走了,但酒楼还是得继续开下去,粮食短缺的问题也日益尖锐。正当众人几乎没了对策的时候,城中来了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熟人。
“你这酒楼装修得倒是别致。”白瓷蓝纹的茶盏被人不轻不重地搁在桌面上。
“王爷谬赞了。”于淳面色淡淡地,波澜不惊的声音中辨不出语气,“不知王爷光临寒舍有何事宜?”
顾逊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从袖中掏出一张锦帛来:“圣上封你为沐阳侯,你早点回京接受加封。”
于淳的眼皮一跳,表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我爹当真是将军?”
“你知道了?”顾逊一愣,而后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刑将军是铁了心要隐姓埋名,没想到还是把此事告知与你了。”
“此事并非我爹所提。”于淳接过布帛展开来扫了一眼,“我所知道的虽都是旁枝末节,但连在一起也不难猜出个大概,毕竟刑姓的人并不多。”
“自然是不多。”顾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刑氏一族世代为将,族人大多马革裹尸,因此这一脉本就不兴。而平头百姓更是心怀崇敬不敢冒犯此姓,所以刑姓的人少也是情理之中。”
于淳将锦帛平举至头顶:“多谢圣上厚爱。”
“自然是厚爱,而且厚得着实不凡。”顾逊有些吃味,咬牙恨恨地说道,“一介白衣一朝封侯,真乃旷古绝今!”
于淳却淡淡一笑:“陛下圣明,本侯一旦接旨,于家庄就与国运脱不开干系了。”
顾逊被他的“本侯”二字一噎,半晌才阴阳怪气地继续说着风凉话:“沐阳侯真乃随机应变的人才,才这么一会儿就将‘本侯’二字说得如此熟稔了。”
于淳假装没听出他的讽刺:“谢王爷夸奖。”
“你!”顾逊握盏的手一紧,急急吸了几口气才松了开来,没好气地说道,“事不宜迟,你快些动身赴京!”
“这恐怕不成。”
“为何?”顾逊有了些恼意。
“本侯在这城中还有事情需要解决。”
“赈灾粮款的事情是吧?”顾逊一想这事就头疼,但又急着把这尊大佛请回京都去,只好咬牙承诺道,“此事交由本王就行,沐阳侯拒放心。”
“还有我收留的这些灾民……”
“本王会好生安置。”
“还有杭城的这帮护卫和老师傅……”
“本王替你送回去!”
“本侯的这五座酒楼呢?”
顾逊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本王寻人替你打理,沐阳侯就放心地去吧!”
“那就多谢王爷了。”于淳朝他作揖,笑意中隐着几分狡黠。
气坏了这位主子,他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被迁怒的人可就要遭殃了。以崇峻王嚣张跋扈的性格,那位贪赃枉法的府尹绝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