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只当她悄悄将丝谱抄了下来,却没有想到一个织娘定然是不识字的。
云娘却道:“官织厂里的丝谱并不给我们看,我是看到织工织纱便一点点记下丝谱,有的地方没看到便自己推算出来的。”
一幅百蝶穿花图,看着并不大,但是若是一根丝一根丝的算起来,何止成千上万根?汤巡检不由得瞠目结舌,“这么多的丝,你怎么能一一记得住?”
“其实也不用一根根都记,只要记得那一百只蝴蝶和折枝花叶的形状颜色就行了,织出来就与按照丝谱织的一样。”
汤巡检便点头笑道:“你果真聪慧异常。”
“哪里,”云娘倒觉得惶恐起来,“我不过是个寻常织娘罢了,若不是汤巡检让人把我带到了官织厂里,我哪里能学得妆花纱?”
大约提到了织锦,云娘倒不似刚才般的难为情,突然又想起了家里的织机,终于想起了来时准备好的话,又顺利地说了出来,“那台织机一定很贵吧,又配了那样多的线。我本不该收的,可已经装好了,若还回来亦是白放着,不如就算汤巡检与我合伙置的吧,织了纱我们分成。”
见汤巡检一声也不响,只直直地瞧着她,赶紧低了头,却将心中的话一并都讲了,“以后的丝线都是我买,织了纱出脱,汤巡检五成,我五成,可好?”
其实云娘与孙老板商议时,丝线都是孙老板买,云娘还要三成,现在加了丝线的价,云娘所剩的也不过一成多点而已,汤巡检一定是不懂这些的,只不过,她总不肯让他吃亏就是了。
云娘听汤巡检依然没有答应,抬头去看他,见他早已经收了笑脸,神情肃然,显然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便又绝然地道:“你若不肯,我便让人把织机送回巡检司来。”
刚刚自己回绝时,汤巡检还在笑,恐怕是没有将那话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对他是有情的。不错,自己对他是有情谊,但自己的决心却也是极坚定的。
他们间只能是合伙儿织锦的关系,其余的自此全部要断了。如果汤巡检不答应,不管这织机她有多喜欢,也一定送回巡检司。
汤巡检果然听懂了,便未再推脱,点了点头,“好,就听你的。”
云娘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也绞痛起来,她已经将要说的都说了,汤巡检也都答应了。从今以后就算合伙儿织锦了,那就是一起做生意,再无别的瓜葛。
来的时候想得很明白,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还是难过得很,但是云娘悄悄地握住手道:“我们写个契书吧。”
既然是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将所有事项都一一讲清,将来也免得会有争执。当然自己和汤巡检是不会有争执的,不过,还是要事先说明白。云娘能看得出,汤巡检是不大在意这些事的人,所以她更要替他打算好。
就在云娘以为汤巡检不会同意,正待劝说时,汤巡检却又笑道:“好吧。”
说着重新坐回了桌前,桌上原本就摆着纸笔等物,现在铺了纸磨了墨,提笔便写了一篇字递给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