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最听不得这样的话,脸都紫胀起来,“去年我家失了绸,官府里总要常走动问一问,万一能找回来岂不好,源郎若不是为办这桩事,哪里会这么久不回家?”又道:“这一次他回来了,不论找没找到丢的绸,我都不让他再走了。”
马二嫂明知云娘硬撑着,却不与她争,依旧是笑着,“我是真心为你好的。你没个孩子,婆家娘家哪一个靠得住?收个徒弟便是最好的。正经拜了师,便与亲生的儿女有什么两样!夫子都说什么‘天地君亲师’,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你老了,小囡定会孝敬你。”
这是说自己将来不能生养孩子?云娘成亲不过五年,过了年才二十三,正是青春好时光,又一早打算过年将织锦的事放下,一心好好养个孩子,登时便将脸放了下来,“我将来自有儿女,怎么会要徒弟孝敬!”
马二嫂却道:“你婆婆可早对我们说你不能生了,你不信就去问问别的街坊邻居?”
云娘并不信,只哼一声道:“我可是请过何老大夫看过脉的,他说只要好好调养就能生的,我婆婆也亲耳听得。”
马二嫂噗地一笑,“大夫这样说,你就信了?”
“怎么不信?何老大夫是我们镇上医术最好的。”
“什么调养?那都是哄着你多开药吃的,那些调养的药贵得很,最是白白骗了钱的,你不懂你婆婆却是懂。就是你们家里赚下钱,能吃得起,也未必见效。后街上刘家的媳妇就是吃了好几年,还不是连根扫帚都没生出来,还有……”
马二嫂巴拉巴拉地说着,云娘却早听不进了,她本并不会轻信马二嫂的话,但是今早婆婆的话蓦然涌上心头,不由得将信将疑,但又马上镇静下来,马二嫂这是为了将小囡送来学织妆花纱才来挑拨,婆婆和自已本是一家人,又哪里会向外人污陷自己不能生养呢?便摆手道:“马二嫂,我婆婆才不是那样的,”只是心倒底还是乱了,立即想去何老大夫的医铺问个究竟。
马二嫂并不是第一次来求云娘,也没想这一次就将能事情办成,已经将想说的话都说了,便又笑着:“云娘,嫂子我多嘴说几句话,你未免也忒傻了些。家里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怎地每日从早到晚地织?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人瘦得像根竹竿,一张白脸,再两个青眼圈,竟熬得像鬼一般的了。一般人家,哪有这般使唤媳妇的,难为你竟还一直说婆家的好话,你倒是想一想,这样下去,挣下的家业终究是谁的?”
云娘让她说得心里咯噔一下,她许久没空照镜子了,竟不知自己成了什么模样。又一想郑源八月里回家,与自己连话也不爱多说几句,晚上也只是分被窝睡,当时还当他出门回来太累呢,现在竟一想该不会他也嫌了自己像鬼一样了,才不愿意同床的,又急着出门的吧!
虽说他一向拿丢绸的事做借口出门,但其实自己却曾发现他衣裳里夹了一块绣花丝帕子,只是他千发誓万赌咒的,只说恐怕是同住的商贩不小心落在他这里的,又道只有自己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便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