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僵直,差点不会划鳍,这里连能躲避的荷叶都没有,素念小心地拍着鱼鳍,怯怯地,调整角度,向上方望去……
“唉,水全洒掉了,这里有井,重新打点水好了。”
眼睛角度受限,看不清楚人的模样,何况在目光接触到时,身影边说这话,顾自离开了,只留下声音而已。
而这声音……倒是很好听,听得素念心头一僵,莫名回忆起心头微霜,被以“浅溪”为名的风,全部融化的那刻。
不,回忆……是禁止的。那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何况,这男人的声音,更加活泼,也带着些慵懒,更像拖长了尾巴,兀自在水里游泳的阳光……才不是,温柔包容万物的微风。
胡乱想着,生涩比较着,素念以为那人已经走了,结果却没有,人类倒影,再次垂了下来,这次,还伴着绳索摩擦的声音。
木桶……?这是……
脑中水花一闪,忽然想起,那人,好像说要“打水”……等下,不要,这片水,还逃离不了……
素念扑腾几下,想找地方躲起来,但刚要向下潜泳,那只木桶像是已经算好了方位般,径直穿过肚腹,沉了下去,这情景,看得素念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
“哗啦”一声,木桶从水面扬起,毫无悬念,素念卷入水流,掉进了桶里。
“这水,怎么这么脏?七星镇人民生活水平太差了吧……咦?”
男人还在边捞木桶,边抱怨,直到将木桶提到快接近水平方向,忽地不动了。
瑟瑟发抖的素鲤,微微拍着鳍,在水中静止,一动不动。
人看鱼,鱼不敢看人。
等了片刻,那片刻在脑中闪过各种被捉到、扔进厨房的死法,但好久,都不见对方回应。
周身水流一晃,随即恢复平静,脚步声,慢慢远去了。
素念鼓起勇气,上浮了几分,调整角度望望,才发现果然,提桶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好幸运。遇上的……是不爱吃鱼的素食主义者吗?
喘了两口气,定下神来,素念突然觉得周围有些安静,仔细感知,才周围的人,也都不见了。
大家,都去哪儿了?
有几分疑惑,也是好奇,总之现在恢复原形,应该没人察觉,素念努力跃出水桶,化为人形,刚拧了两下皱巴巴滴水的衣袖……
“咣”的一声,从正前方街道上传来,震耳欲聋。
吃了一惊,素念捂住耳朵,向左侧望去,只见石板路上,所有人都扎堆聚在前方饼铺和裁衣坊前。
那边有个圆形休息场地,一米多高的杆子上挂着面铜锣,是官府设立的,意为“悬镜明司 ,昭然天下”,声音,正是从那铜锣上发出的。
又是“咣”的一声,昭然天下,果然不假,余音都可以在大脑里绕梁了。
素念抬头,众人也跟着抬头,只有这样,才能看清前方杆子下,站在巨大镇地石上,站得很高的那个人——亦是敲锣震人的元凶,右手持不知从谁家门口顺来的洗衣槌,左手叉腰,神气活现。
“七星镇的诸位乡亲父老,男女老少,大家好。”
这通透爽朗的声音……是刚才,那位提桶打水的男人?只是,这发言词……
素念悄悄向前,但又不敢太向前,跟在人群的最后,抬眼观望。
距离较远,看不太清男人的样子,但偏有些阳光调皮,越过云层,洒在高扬的侧脸上,映得有些灿烂夺目。
“容我说两句,多谢大家,欢迎收听。”男人笑嘻嘻的,虽然发言不伦不类,礼貌倒还算有,只是完全忘了刚才拎洗衣槌敲锣扰民的行径也很不礼貌一般,“七星宝地,颇有盛名,今日有幸得见,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山灵水秀,风光优美,实在是驱寒避暑、观灯赏花、开灯邀月之佳地……”
什么意思?
素念听得云里雾里,偷偷打量了下周围其他的围观者,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样,被洪水泼了一般。
“但是,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男人还卖个关子,洗衣槌一甩,在手中转了几圈,“再老的树也有被猢狲爬上去的时候,何况著名的小镇呢?自然各路妖魔,都觊觎这风水灵地,正值上元佳节,自然更加动荡,还望各位小心为上,出行谨慎……”
“你谁啊?”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语气愤怒,“啰嗦什么,赶紧从镇地石上下来!”
“哦?哦,这个东西啊。没事,踩脏了一会儿擦干净就行。”男人倒是大度,看了下脚下的巨石,挥挥手,毫不在意。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吧?连素念都听出来不太对,这家伙,也不知道是脑筋太厚还是脸皮太厚,居然还站在那里,完全没有离开的样子。
“你到底谁啊?”其他人也看不下去了,开始议论纷纷,其中也不乏大声嘲讽的,“什么妖魔鬼怪,你糊涂了吧?”
“哦,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在下,嗯,怎么称呼好呢……毕竟家师有命,做人要低调,切不可到处张扬,在下就谨遵嘱咐,谦虚一下,自称一声‘居大师’好了。”男子叹息一声,似有感慨天下苍生,竟不识这位流浪大仙之意。
巨石之下,一片唏嘘之音,像是集体抽了口冷气。
“谦虚在哪儿了?你算什么大师啊!”
这一句,倒是喊出了素念的心声,还真的,“大师”这个称号,都是民间人尊称一声得道高人的,什么时候能变成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