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佟羌羌只来得及唤出这么一声,眼前就全花了,鼻梁处似是有无数只蚂蚁爬过,侵蚀了她的意识。
她的梦境全部都是安鹿从楼梯滚落时的场景。
单薄的身体压过一级一级的台阶,最后停在一楼的地面上,身体终于不动了。安鹿的一张脸几乎完全没有了血色,因为疼痛,五官皱紧,全都聚在了一起,两只手死死地捂着肚子,疼得不停地吸气呼吸。
两个佣人尖叫惊呼着自佟羌羌身边掠过跑下楼。胡小庭慌乱地吩咐下人赶紧叫救护车。
朱锦华跪坐在安鹿身边,想要扶起安鹿。安鹿躺在朱锦华的怀里虚弱地喘息着,像是一只坏掉的风箱,气息杂乱。从她两腿间流出的血迅速濡湿地毯。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无孔不入地渗入佟羌羌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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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花瞅着病床上佟羌羌在睡梦中仍旧不安的神色,担忧地问:“韩先生,佟小姐怕是在做噩梦。”
韩烈抿直唇线,一言不发。
阿花踌躇数秒,忍不住道:“韩先生,尽管越矩了,我还是想弄明白。我以为你既然给佟小姐停药,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可明明药物已经对胎儿造成影响,你为什么不让医生正式介入给佟小姐保胎?”
“虽然暂时没事,但她现在胎位不稳,很容易……”滞了滞,阿花瞄一眼依旧沉默的韩烈,试探性地问:“或者是……我理解错了,你并没有要留下这个孩子的意思?”
韩烈倒是并未不满阿花的多嘴,但也没有解答阿花的困惑,眸色深沉,不辨思绪,淡淡说一句“今天辛苦你”。
这是每次她顺利完成任务,他都会说的话。阿花姿态恭谨地垂首,“韩先生客气了。”
“照顾好她。”韩烈凝了凝佟羌羌,交代完便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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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羌羌醒来的时候,病房里没有人。
佟羌羌从病床上坐起,仍旧觉得脑袋有点昏,抬起掌心轻轻压了压脑门,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佟小姐,你起来了?”阿花拎着一保温瓶进门来,走到病床边,把保温瓶置于床头桌上,一边把里面的吃食拿出来,一边说:“正好,我刚给你买的鸡肉粥。医生说你血糖太低,又受了惊吓,所以才晕倒的。”
佟羌羌一眼瞅见阿花的额头上有好几处淤青,显然是之前和安鹿一起滚下楼梯时磕碰到的。佟羌羌紧张地握住阿花的手:“你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阿花笑了笑:“我从小到大皮糙肉厚,摔不出什么毛病的。而且医生给我拍过片了。”
听闻已拍片,佟羌羌稍稍安心,蹙眉道:“你先别忙。就算真没有大问题,但滚了那么多的阶梯,怎么会好受?”
佟羌羌十分抱歉:“接连两次你都是因为我受伤,我实在过意不去。对不起,阿花。”
阿花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佟小姐你不用愧疚,你又没逼着我干嘛,是我自愿的。我其实才需要跟你说对不起,不仅没保护好你,还没帮上忙,让安小姐……”
“安鹿她如何了?”佟羌羌咬唇,问得犹豫。
阿花摇摇头:“我没有去那边看情况,不太清楚。”
佟羌羌略微丧气。
见状,阿花提议:“要不我去帮你看看?”
“别!”佟羌羌急忙制止,心里头一阵发虚。她根本不敢面对安鹿。她很矛盾。既想了解安鹿的详细情况,又害怕了解,只会增加她的负罪感。
佟羌羌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又问:“韩烈呢?”
“韩先生有事脱不开身。不过他已经让人一会儿来接我们回公寓。”阿花说着,拉开病床桌,把鸡肉粥搁在佟羌羌面前,“佟小姐,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佟羌羌抓起勺子,心不在焉地舀一勺放进嘴里。
本来白天分开的时候,韩烈还说等钟老爷子从公司回来要开家庭会议。现在她惹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所以韩烈才安排她先回去的吧?
钟如臻说得对,她把钟家的小曾孙给折腾没了,别说朱锦华,估计连钟远山都得怪罪于她了……
“阿花……”佟羌羌低低地问:“你会不会觉得,若非我多管闲事,非要给安鹿松绑,非要带安鹿走,现在安鹿是不是还好好的?”
“佟小姐,你的本意是出于对安小姐的关心。发生这种事情纯粹是意外,谁也料想不到。你不要胡思乱想,把错怪到自己头上。”阿花认认真真地给她分析道,“如果追根溯源,罪魁祸首难道不应该是大少爷吗?”
“是大少爷为了弥补自己的犯下的错误,哄骗安小姐,将安小姐扣留在钟宅。大夫人表面上对安小姐好,可只是为了安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说句不好听的,我倒是认为,安小姐这一摔,反而解脱了。没了孩子,也就没了钟家的束缚。”
前面的话,听着都没问题,可最后一句,把佟羌羌惊了惊。
见佟羌羌诧异地看着自己,阿花连忙道:“是我讲错什么吗?对不起佟小姐,我多言了。”
佟羌羌不置可否。
她承认,从理性层面讲,阿花所言极其有理。安鹿的牵绊,和朱锦华母子俩对安鹿的不放手,全都来源于安鹿肚子里那个无心插柳得来的孩子。然而……
“阿花,你和你丈夫有孩子?”佟羌羌问。
阿花微微一愣,表情有点不自然,很快摇了摇头。
“因为你不曾当做母亲,所以你不知道,一旦孩子在你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