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珠已经很久没有来宋辉书房了。
宋辉书房多是他与朝中官员私下议事之处,或是与几个儿子谈天论地之所,女儿家功课不用学那么深,长大后便很少踏足书房了,宋玉珠还清楚的记得,上次站在这里,还是几年前,那时候夫子嫌弃她学东西慢,王氏便拉着她的小手,把她领到宋辉面前,本以为会受到宋辉的训斥,谁知道宋辉最后却把小小的她抱在腿上哄着,还劝王氏不要把玉珠逼那么死。
往事历历在目,可是今时不同以往啊。
耳边一直传来女人的抽泣声,就像鸟儿的吟唱,真的好听,连哭声都仿若天籁。
脸上火辣辣的疼,刚刚打架的时候没感觉出来,现在平静了,痛感果然就清晰了,其实宋玉珠是很怕痛的,一则她娇气,二则她经历的痛太少,不论是做猫还是做人,都没挨过打,今天这一巴掌,绝对可以镌刻在记忆深处。
然而痛则痛,却并不想哭。
宋玉珠木然的扭过脸看了一眼宋玉彤,她的二姐依然在低头垂泪,眼里是茫然的,但是心里却一下子特别清明,好像明白了点做人的道理,但你问她是什么道理,她又说不上来。
“玉珠,你这次可知错了?”
上首的宋辉气的胡子都要吹起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家宅竟然出了这种事。
“父慈子孝,兄弟和睦,这才能保我宋家长盛不衰!而你们!你看看你们做了什么!”宋辉狠狠拍了一掌几案,案上早已凉透的茶水抖了三抖,飞溅了出来,宋辉痛心疾首,“你们俩是姐妹啊!还是两个姑娘!光天化日竟然打起来了!就像市井泼妇一般!你们两个——咳咳!”
宋辉说不下去了,宋玉彤当即走过去轻抚宋辉的背,脸上的眼泪肆意滂沱,“父亲,是女儿错了,女儿应该让着三妹的,是女儿的错,父亲不要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宋辉咳嗽了一阵,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看到自己的小女儿还是站在远处,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出事以后,小女儿就没说过一句话,和连连认错的二女儿完全不一样。
“玉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玉珠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宋玉彤,把嘴巴又闭上了。
她那么爱哭,可是,现在真是哭不出来。
“玉珠,为父问你,你如今出嫁了,按理说,为父就管不了你了。”
宋玉珠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宋辉接着道,“不管因为什么,你都不应该和你二姐姐动手,今日你和二姐动手,明天是不是就要和我动手?下一次是不是就要在国公府翻了天了?”
宋玉珠木然的摇摇头。
“你若是还听从我的管教,去祠堂跪一个时辰再回国公府,若是不认自己是宋家的女儿,你这就回你该回的地方吧!”宋辉说完,把头别了过去。
宋玉珠缓缓眨了几下眼睛,默默的转身退下了。
等门一关上,宋玉彤便安慰宋辉道,“爹,不要气坏了身子,小妹还小,不懂事,国公府又宠着她,性子难免有些急了——”
她话还没说完,宋辉忽然抬头看向她。
那是一双她不熟悉的眼睛,睿智的,凌厉的,仿佛一眼能把人看透的。
宋玉彤只觉得有把刀,直直的插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爹……”
宋辉把宋玉彤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拂开,沉沉叹口气,屋中安静的可怕。
好半天,宋辉才开了口。
“玉彤,这些年,为父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么。”
宋玉彤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支支吾吾道,“父亲……为……为什么这么问”
“你个性好强,完全不输男儿,只可惜投身女儿身,纵有满腹才学也无从施展。”宋辉看着二女儿那种绝美的面容,心中更生出悲悯惆怅,“但你记住爹一句话,一个人纵然读的书再多,经历的再多,若是心胸狭隘,也定然成不了大气候,男子如此,女子也是如此。”
宋玉彤握紧了拳头,只觉得周身发冷。
“我这几个儿女,玉和最像我,不争不抢,安然的性子,你莫要看我时常骂他,我倒觉得玉和这样很好,若不是玉和这些年上下打理着宋家,恐怕宋家要出大乱子。”这话并没夸张,这些年,随着宋辉的势力在朝中的扩张,他已经无暇理家了,王氏本是个精明的人,又因为玉珠的意外精神不济,也是无心理事,幸得宋玉和夫妻里外帮衬,宋玉和性子儒雅,做事不急不躁,又明理通情,对外交际礼数分外周全,而荆襄能干细心,又深得府中人心,这才得保侯府多年安然。
宋玉彤喉咙发干,声音都有些哑,“父亲说的没错,大哥确实是侯府的顶梁柱。”
“玉洪冲动,成日爱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在一处,但我也未曾多加阻拦,你可知是为什么?”
“二哥……”宋玉彤想了想,“二哥结交的都是名流权贵,关键时刻也可为侯府所用。”
宋辉摇摇头,“你想错了,我不管玉洪,是因为玉洪本性善良,就算再胡闹,我也坚信他不会做出有违道义的事,少年人血气方刚,这是好事,我宋家男儿难得有这样的烈性。”
宋玉彤好像已经知道宋辉要和她说什么了。
“玉珠也是如此,所以为父比谁都清楚,玉珠绝不会随便因为一点小事就和你大打出手,她不是那样的孩子。”
宋玉彤的脸有些烧。
“玉德本性不坏,只是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