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士勣一味放缓战事的进展也不行——皇帝也安排了牛进达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从济州率水师出发了。
水陆两边总会有个比较,如果人家牛总管在海路上已经大有斩获,而自己这里还在路上晃悠,说不定皇帝陛下又该多心了。
李士勣让探子及时察知青丘道水军的动向,自己好应机而动。局面上做到不前突、不落后也就可以了。另外,大军在外还是允许他稍稍打些小算盘。
蜂有刺无人敢惹,马无角人人可骑。在皇帝那里,得让他知道,初唐诸将残败凋零,老的老、死的死,在有些大事上目前还离不开他李士勣。
而在新任兵部尚书高峻那里,自己也不能让他闲着,那眼里也太没有这位尚书大人了。
他吩咐,“将我们这里的军情回报兵部:大军已过鸭渌水,正稳步向前推进,大军至篷山、药山一带。只须沿江南下,便可威慑敌安州城。兵贵神速,大军急需军马四千匹,望为筹措……”
四千匹军马一抽,恐怕营州、幽州的两座牧场便要降格儿,到时候不用自己做什么,两牧牧监们都要给高峻出难题了。
再说,他高峻只是上一次在辽河边露过一面,算是到过东边……但他可知道篷山、药山在什么地方?哼哼!
大唐升平日久,兵威远播,从来都是大唐打别人,别人不敢打大唐。
但什么人都敢往兵部来坐坐,一时间气派、威风,好处多多,好像于大局没什么影响。但外行行令,恐怕是自毁长城啊!!
英国公李士勣不再想这些,安心等高峻的反应。
帅帐设立于药山山顶,时至深夜,偶有小股高丽人马抵近骚扰,等唐军出击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地方是李士勣精心挑选的驻扎之地,视野开阔。不论敌军有任何动作,这边都留有必要的反应时间,又可以居高临下、监视高丽军的动向,给敌以巨大压力。
不过几天来的情况表明,高丽此时的重要兵力都用于对付南面的新罗,而对于大唐此次出击,高丽好像准备并不充分。
不远处的敌安州城如临大敌,但只是加紧固垒,只派小股人马前来试探。一夜间,唐军轻骑接连几次出动,应对敌扰,刀镫碰击,战马嘶鸣,一派军旅景象。
……
李士勣果然料事如神。
幽州和营州两座牧场在执行兵部尚书、总牧监的命令时都有些不大情愿。总牧监让倾两牧良马用于送粮,这不等于和罢他们的官一样!
营州中牧牧监程处立大为不满,“倾两牧良马”,他说得倒轻巧,马都拉干净了我干什么!什么时候轮到这小子来发号施令!
三年前,高峻在西州还是个下牧副牧监,正七品下阶,比自己矮了四阶,没想到只过三年,高峻便爬上了正三品,一转身来下命令了。
程处立来个按兵不动,暗道营州牧场至少要比幽州牧场近了六七百里路,他有的是时间观望。他就想看看,幽州牧牧监唐季卿怎么应付高峻,到时自己尽可见机行事。
唐季卿是大唐礼部尚书唐俭最小的兄弟,今年已五十六岁,这人一向步子稳得很是稳当。程大人立意要看一看,唐季卿怎么办。
高峻下了命令之后,一回来,李道宗就将程处立和唐季卿二人的来路对高峻讲了讲,当时高峻便大吃一惊。
因为他们的来头都不小。程处立是镇国大将军、卢国公程知节的儿子,只是不是嫡出,是卢国公第四个妾室所生,今年三十四岁,三十岁便出任营州牧场大牧监。
唐季卿的身后站着唐俭,他是莒国公唐俭的么弟。
唐俭是礼部尚书,与高峻一样也是正三品。但按着“先礼后兵”排位,唐俭这位礼部尚书至少要排在高峻的前面。
而程知节和唐俭均二十四功臣的人物,位高权重,资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高峻意识到,自己在草料场当着李继的面,这个命令下得有些唐突了。
万一这两人都顶着不办,一匹马也不给他拉来,那么他这位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大唐的总牧监,脸还怎么搁?搁在哪儿?有没有什么反制的法子?
要知这二人的后台,是与自己祖父阁老平起平坐的国公一流的人物,而阁老已故、这二位尚还健在。
而且他们都是那种想见皇帝、马上就能进宫、抬腿就走的人物,皇帝都不大可能对他们闭门不见。
贞观十八年,在执行太仆寺命令、将蒲昌牧场三千匹战马征集去辽东前线时,一个没什么后台的蒲昌牧郝牧监,就敢对着当时的西州大都督郭孝恪拖延着,可见拉空一座牧场也是不大地道的。
李道宗说,这个唐俭性粗且有些放浪。早年唐俭出任户部尚书,一次与皇帝下围棋,唐俭在布局时抢先占据了有利位置。皇帝想诲一步,唐俭连陛下的手、棋子一起死死按住,就是不让动。
唐俭还当着底下的不少宫女、近侍说,“陛下,下棋就是下棋,陛下广有天下,如何这般小气,若诲棋,干脆微臣认输。”
皇帝大为生气,气得将手中的玉板摔碎在地上,随即将唐俭贬为潭州的都督。
李道宗说,“潭州,知道吗?一个中都督府。因为下了盘棋,唐俭就从正三品降到了正五品上阶!”
“然后呢?”高峻问。
“皇帝还不算完,私下里对尉迟敬德说,‘说说外间到底对这个唐俭有没有什么指控?’尉迟敬德只要编造出一两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