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了这三个字,柳氏就啜泣起来,她拉住崔夫人的手,有一只纸团子塞到崔夫人的手中,说道,
“父亲大人本想亲自来给中庶子送行,但他来不了!让我和待诏把话带到,即刻就让我们回去。”
崔氏展开纸团,高审行一见,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一时满脸的惊愕,因为许敬宗写有那段话的半封信已不在他怀中了。
崔颖仔细地低头去看,居然也落下泪来。
高峪跳过去、歪头要看这张皱巴巴的纸上写了什么,被崔氏一把又将纸揉作一团,他什么也没看到。
崔夫人说,“高大人,你走吧,我就在西州,确切地说我就在牧场旧村,除了牧场旧村,我连新村也不会去!”
高审行知道,崔颖的话说得言犹不明,但那不是因为他的脸面,而是怕说多了牵扯到别的人。
郭孝恪真吐血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晚上时,崔氏居然连院门都关了,让高审行去高峪的旅店里休息,她说的清楚,连牧场新村都不去,更不要说龟兹了,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他此时就不敢再强迫她了,看样子她已铁了心不走,逼急了她再冒出什么话来,那中庶子的脸就丢到连牧场的牲口都晓得了。
高峪躲着五叔远远的,安排了房间后就不露面了。
高审行睡觉前踱到旧村的街上,仔细再想一想郭孝恪突然发病的事情。他看到吕氏匆匆地由牧场中走出来,往一条巷子里去。
中庶子叫住她问,“你在牧场过得如何?”
吕氏停住,好像不认识高审行似地,好好辨别了一下问话的人,回道,“高大人,我很好呀。”
中庶子问,“想不想与我回长安?”
吕氏想了想道,“可能那不是我该去的地方,再说我已离不开牧场了。我觉着这里远比长安好,连牲口都比人好,有人情味儿。”
高审行无语,看到吕氏仿佛比在黔州都健康了些,脸在暮色中闪着光泽。
然后从牧场里再跑出白天时的那个粗壮的牧子,他站在吕氏的身边,虎着声音故意问吕氏,“这人是谁呀?”
吕氏嗔道,“你看你,这样莽撞,刚才高大人只是问我,这么晚回家怕不怕,可是有你在我怕什么呢。”
两人拉着手进了巷子,高审行悲愤交加,愣愣地站在街道上,夜风把他的心都吹凌乱了。
……
第二天临行,中庶子又郑重其事地与崔颖谈了一次,希望她认清形势,与他一同回到长安去。
“你不回去,让府上的人怎么想我?长安的同僚们又要怎么想我?”
崔颖说,“我不回长安,一个流言又怎么能改变我的初衷?我若匆匆走了那才是心虚。我说过了,如果踏出牧场旧村一步,我就不姓崔。”
高审行不敢在这里与夫人大吵大闹,也不敢使横,怕闹大了指不定有多少人看笑话,但他的心里也堵了一个大疙瘩。
最后,崔颖抹着眼泪对高审行说,“你贵为中庶子,走一个夫人、可以来三个,但我只是唯一的我,谁也替不了我,我只凭着内心生活,实在不行你可休了我的。”
西州之行就是这么个结果,高审行最想接回的崔颖说什么也不回来,与安西都护府郭孝恪、郭待诏父子俩也没有搞好关系。
郭待诏到牧场村送行,却托言事急,站在高峪的酒店门口不进来,只让夫人柳氏进来见面,说明他们只是来送崔颖的,与高审行没什么话说。
好像没有人在意一位从三品的太子中庶子怎么想,连吕氏都对中庶子邀请的试探不屑一顾,高审行就这么回到了长安。
兴禄坊府上的人们见他只身回来,兴趣寡然地上前与老五见了见,问候了两句,然后都有事去忙了,没有接风的家宴。
他们脸上的惊讶与不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高审行在府中闭门、谢绝来访,洋洋洒洒地做一篇大文章。
他写道,郭孝恪父子共同经营安西都护府,是有一些劳苦,也能勤于政务。但依中庶子此行所见,西州远没有想像中的繁荣,只有一个牧场村还像些样子,其余村落难掩萧条之气。
龟兹划入后,都护府连最基础的坊、村体制也没有及早地建立起来,底层官员名、额花样百出,有碍于都护府对当地有效的控制和管理,这是一个大隐患。
还有,沙丫城金矿是安西最重要的黄金产地、涉关大唐西部的财政,本该委派最得力的官员去管理,但事实绝非如此。金矿管事谢广,竟然任用一个流放的刑徒,担任日常的记帐、管理之事,而这个流徒,就是许敬宗。
还有,他发现天山牧场的管理也漏洞颇多,中庶子举例说,柳中牧场的牧子不安心于牧事,男女牧子在一起说笑……手拉着手钻巷子。
高审行从安西都护府回来后的这一篇奏章,一下子在朝堂上掀起的轩然大波!因为他对众人从未怀疑过的、安西都护府的政务提出了批评。
连太子李治看到后都的一时的惊愕,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高审行刚刚从西边回来,除他之外再没有谁有发言权了。
赵国公长孙无忌当时没有发表任何见解,高审行这是有点发疯了、还是怎么的?难道不知尚书令——中庶子的儿子才刚刚由西州提任上来?
高审行这么说,就连高峻也捎带上了,高审行在西州到底生了什么样的闷气,才会把这样一份奏章呈递上来!
散朝后,赵国公马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