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入城,继续前行,高舍鸡此时又对公主道,“方才当着外人,我才未应你的话,怕你再生我的气……可你是公主,在外人面前总要讲些礼仪的。”
按高舍鸡的意思,此时许县令不在旁边,车外的人都不算外人。
甜甜不理会,舍鸡再冒出一句文绉绉的来,“圣人都讲了,仓里实而知礼节嘛!你是公主,总该讲一些,嗯嗯。”
永宁公主似乎不甘被个高舍鸡在车中教训,回敬道,
“你不要迂腐!礼节也分跟谁才能讲,那个许……欲壑难填,仓廪再实他肚子里也不会留荣辱的位置,你敢要我和他讲礼仪!”
看来公主的气仍未消,迂腐的高舍鸡很识趣,不再说话。
皇帝听罢不由自主点点头,两个孩子在永宁坊跟随郭孝恪、崔夫人生活,短短的日子又长进不少,而甜甜的话,连皇帝也不能说她没道理。
想一想庆州的乞丐,吃了面馍还要想牛酥,为达目的不惜躺地放赖,这可不全是衣食足与不足决定的。
车驾进春明门、过了东市后不往永宁公主府的方向拐,而是拐向了大明宫方向。永宁公主这才不由地欢呼起来,“要去见谢金莲啦!”
高舍鸡在车中忧心地、又小声叹了口气。
与车中这个男童忧心忡忡的样子截然相反,车外,金徽皇帝却很高兴,车经安兴坊,皇帝仍在琢磨移驻关内的十三个折冲军府,此时便对贤妃道,
“嗯,朕早知你的文墨不错,今日便考考你。家中也有几个人的文墨之功令朕高看,皇后,你,婉清,苏殷,”
崔嫣道,“不知陛下要出什么题目?”
皇帝道,“这个题目有些难,朕猜想,徐惠接了这个题目的话,她都够呛能答得上来,你若知难而退嘛……朕也不会计较。”
贤妃在文墨之上最不服人,此时又被皇帝将徐惠拿来说话,崔嫣的争胜之心一下子被**起来,催促道,“哎呀,陛下你倒是出题啊!”
车驾缓缓前行,皇帝不急,说道,“这当然是一诗了,你若敢接,便要在我们行至大明宫南门时作出来,”他眨着眼睛问,“接还是不接呢?”
崔嫣撒娇道,“好啊你!故意磨蹭,干脆到了丹凤门你再讲,我那时作不出,才显得你金口玉言。”
再过两个坊区丹凤门便要到了,而此时到底是什么题目崔嫣还不知道呢。
皇帝故意等她急成这样,道才,“此次,朕成功移去洛阳周边折冲军府一十三个,让他们到关内屯田,这般强国富民之大计,以朕看来也只有汉高祖汉中屯田能与朕相媲美,但从两下里屯田的着眼点来讲,朕却仍不服他!”
汉中屯田是为着积蓄力量以图国内,而金徽皇帝的着眼点在葱岭以西。
安兴坊不知不觉已走了一半,如果再过了永昌、光宅两坊,大明宫的南门——丹凤门也就到了,而皇帝的题目仍未出来。
崔嫣暗道,他只说要我做诗,我却不知他要出什么题目,但从他刚才这番话来看,一定跑不出驻军屯田。他所移的这十三座军府,我知道正是伊川、通谷、轩辕、武定、永嘉、慕善、政教、怀音、千秋、同轨、原城、宝图、钧台,莫非是要我以此为内容吟出来?
这件事在皇帝眼中属于逗趣,但在贤妃眼里却早不这样看了。
这些日子,皇帝话里话外总是在夸赞徐惠,崔嫣听的最多,先她就是不大服气那个徐惠。
今日当着这么些人,她一定要作得快、作得好,也让皇帝看一看,别小瞧了大明宫里的姐妹们。
思晴居然也是这样想,一见路上的时间越走越少,思晴也急了,偷偷看崔嫣,意思是,“你怎么还不快问问题目?”
可崔嫣自己赌了题目,此时骑在马上、正在凝神将这些词句编排开去,偏偏也不问皇帝了。
皇帝拿捏着、就是要等崔嫣来催,此时他先憋不住了,说道,
“也好,朕看贤妃这般急切,只好说说看,爱妃你也不必较真……实在作不出来的话,等我们进了丹凤门,朕拿去考考你姐姐。”
思晴急得催促道,“陛下,我看你就是成心,为什么还磨蹭呢?”
皇帝哈哈一笑,“那好,崔嫣你既要争着作,便以十三座军府的名称拟一诗出来吧,让朕品评品评,看看你文墨上行不行,”
说罢,他扭脸看着崔嫣,要看她促急的样子。这些人、车、马虽说行的不快,但到丹凤门也无须多久。
思晴对樊伯山说,“叔父你看,陛下真不讲理。”
晋王李治行在一侧,也觉着这个题目太难了,他暗暗将这一系列的名字排了排,因为时间紧促,一点都不得要领。
李治暗道,“武媚娘就在不远的车中,想来她也听到了皇兄的题目,不知她在这样短的功夫内能否作得出来。”
樊伯山道,“朕下这题目可是不简单啊,原城、千秋、伊川、永嘉、轩辕、武定、宝图……慕善,要将这么多的军府名称揉到一诗中,这么短的时间……难!有六七个府名根本无处可塞!”
自皇帝出题伊始,随晋王同赴龙兴牧场的武侍读便留意了,她认为皇帝这就是在刁难贤妃。
武媚娘坐在车内,试着也将诗琢磨一番,总是不尽意,因为时间太急了!
她将十三个名字摆过来、摆过去,总有几个挡手碍脚的不知放在哪里,有的即便硬放进去,也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她侧耳听着车外,看贤妃如何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