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樊莺和崔嫣牢记着高峻所叮嘱的话,两个人也不出去,只是到高白和雪莲的屋子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黑衣人。樊莺看出他的伤势已无大碍,虽然闭着眼睛,但人却早醒了。
这几天黑衣人感受到高白和雪莲两人无微不至的照看,知道他们是受了高大人所托才会如此,不然,有三个自己也早死了。
他闭着眼睛却闻到一缕异香进屋,心知肯定不是那个丫环,便睁开眼。是另外两个他不认识的女子。她们年纪不相上下,略大的那个面目皎如明月、长裙曳地。略小的那个宛若仙子,却一身的胡服,马裤、纹锦衫,腰带扣上一颗灿烂的红宝石。
他开口问,“高大人呢……”
樊莺道,“你且不要多说话,我们还想他呢,只是他眼下被事缠住了脱不开身。”
他欲言又止,有些心急的样子。崔嫣道,“我们姐妹不知你有什么话要对高大人说,他不在,你更要养好了伤才是当下的本份,大概高大人不止想听你的那些话吧。毕竟只有身体好了,不但能为高大人做事,有多少话也说得清楚。”
她的话像是起了作用,黑衣人马上安静下来。
李弥在客房里候了一阵,看看天光放亮,便想去荣经县再看一看。他的马就拴在前边,刚要迈腿入镫,猛然发现这边的马镫上似乎有干涸的血迹!血迹已经不很明显,上边覆了一层不知哪里踩来的黄土。他低头在前后地上看看,没有脚印,这才有些安心。
但是上了马之后,昨夜在成都府的情形像道闪电一晃,他改了主意,拨转了马头朝成都府飞驰而去。
剑南大都督潘若水忙了半宿,把外头那些血脚步印子清洗干净了,天也快亮了。他刚想歇口气,便接到了威远军府的公事函。
折冲府的公事函中提到:该府下辖的铜山军镇,昨天夜里派出军士十八人,在文进县外山中夜训,突遭大股不明暴民围攻,十七人就戮、曝尸荒野,一人下落不明。为此,铜山镇军情激愤,已近失控。望剑南道三日内缉拿暴民归案,否则便上报兵部,令到后派兵进剿。
潘都督闻讯,马上叫上刘万年,带了十几个护卫到达出事地点。现场已经被严密封锁,威远折冲府一个从六品下阶果毅都尉带着三十人守在现场。
十七个死去人都是便装,都是被一种利器所伤。他们死态各异,但大都是被三两招致命。山道上、道旁的树木巨石上到处都是溅上的血迹,潘都督留意山石道上那些杂乱的血脚印,却分辩不清个数。
潘大人问,“你们怎么知他们是铜山军镇的军士?”
果毅都督尉三十几岁,情绪仍很激动。他闻言上前,在一个倒毙之人衣服下随便一翻,便掏出一只一寸宽、寸半长短的方竹牌,上边用火漆烫着“铜山”两字。他说,“潘大人,难道是我们无事生非,把不是我们的人硬说成是我们的?”
对于果毅都尉言语中的不敬,潘大人并不介意。折冲府兵的调遣由中央兵部牢牢掌握,地方官乃至十二卫都没有调兵的权力。战时,中央从各地调集军队,高级将领都是临时委派。战争结束后,“兵归于府,将归于朝”。
平时,全国的折冲军府由十二卫和六卫率分领,但同时又按地域隶属于各道,对府兵是有双重节制的。潘大人笑笑说,“不知是谁先发现的他们?”
都尉口气缓和下来说,“他们一夜不归,我们就按着事前的布置派人来看,因而发现的还算及时。都督大人,不知你对此事有什么要说,卑职还要去与我们折冲都尉承干将军回禀呢!”
潘若水从这些人的致命伤口上出,这些人都是一人、一器所杀,根本不是对方所说“大股暴民”,他们可真会替自己遮羞。
江夏王府长史李弥飞一样地赶到成都府潘大人的官邸,首先留意的是一进大门的台阶、地面,发现上边并没什么异样。他径直去了潘大人的书房,发现房门紧锁着,一问,才知道有人命案,潘大人去现场了。
他听了一下便赶来了,一来时正听到潘都督对军府一位果毅都尉说,“本官知道了,请折冲都尉承干将军放心,大致已经有个眉目。但此事事关重大,本官不能不谨慎行事。三日之限恐怕……还请将军代为通融。”
潘大人看到李弥下了马,十分谨慎地躲避着石路上已经干涸多时的血迹,他心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笑问道,“长史大人不辞辛苦,又跑过来了?”
李弥道,“我听说了便坐不住,哎!真是多事之秋!”潘若水暗道,“你心中无鬼怎么会再跑过来,不跑过来,在雅州又如何听说的这样快?”
他特别对长史道,“幸好逃生了一人,这便是我们侦办此案的关键。”又回头吩咐刘万年道,“马上在左近各州县贴出告示,遍寻那名军士。”刘万年领命下去安排。
而李弥暗自后悔,都是自己当时太过大意,以为那就是些打劫的流寇。但是即便是流寇也该是“除寇务尽”啊,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连忙问,“潘大人,不知这一人可有线索了?”
潘大人道,“相信马上就会有线索,李大人,我们拭目以待。”说罢吩咐回衙,李弥在后边一步步随来,心中十分忐忑,不知道那个自己放生之人现在到了哪里。
又想,就算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又如何敢指认自己这位堂堂的江夏王府的长史?于是又有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