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弥从捕头家中出来之后,很快发现阚捕头一个人往安国军镇上去了。李弥悄悄随他出了城,隐伏在道边的树丛后边等他。两个时辰后,他看到阚捕头匆匆地由军镇里出来,便闪身截住他道,“捕头,与笪将军谈得如何?”
捕头吱吱唔唔地辩解道,“长史大人,我没去找他……眼下躲着事走还来不及……”
李弥并不戳破他,而是说,“我也相信捕头没有参与其中,不过……你那舅子那一类的人,本官最是了解,只怕吃过了夹棍就不知道怎么说了。”正说着,由安国镇里驰出来一匹快马,马上一名军士背挎信囊、急匆匆地往雅州官道上去了。
李弥看着那人的背影,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管是不管?不管的话,可惜了金县令了,多好的一位父母官!”
道上没有别人,阚捕头突然给李弥跪下,央告道,“李大人,小人知道你这位京官要比西州的官心善,求你给个万全之策,救一救我们金大人!”
李弥岂能给他明言,他还怕万一事发,会授人以柄。于是说道,“你们荣经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插嘴,但金县令既然还坐在那里,你有事总该与他商量,不该私做主张。”
阚捕头连忙爬起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高峻从彻州回来之后,这两天一直在驿馆中陪着自己的两位夫人,弹琴饮酒、大门不出。崔嫣不远千里找到雅州来,现在与心上人在一起,心中十分自在。细想一想,自从八月上旬高峻带着三百护牧队杀到乙吡咄陆部去,到现在已经整整四个月了,两人四个来月不见,猛然一见彼此是个什么心情可想而知。
她对高峻百依百顺,眼下正在边弹边唱:
“蜀道越名山,峨眉望险关。青峦屏目列,紫气绕霞烟。弃我修仙术,同君彻夜弹。何时骑宝马,共赴桃花源。”
她嗓音清澈婉转,词也是现想现唱。蜀道对峨眉,既说出了她来雅州一路上的辛苦,也道出了关山重重、不足以阻挡她投奔过来的信心。
后边四句又是以歌言志,表达了她放弃清灯古佛的向往,而甘愿与高峻共堕红尘的决心。一曲终了,樊莺首先鼓掌道,“崔嫣姐,你的歌与柳姐姐有异曲同工之妙,唱出了我的心声!”
驿馆大门外,汪夫人在另一位丫环的陪同下已经站了好一阵子。丫环提着夫人的琴囊,汪夫人驻足聆听,迟迟不敢进去。
她是听义兄李弥说起,高别驾的五夫人到了雅州,就是会弹琴的那个。汪夫人好胜,于琴技上颇为自负,便有了前来领教一番的想法。
但人未进去,便听到一阵清脆的琴音飘出,宛若玉珠入盘、清泉出涧,一出一入,她竟然猜不透弹琴人使的什么手法。而那婉约的歌喉更如同当头一棒,让她愣在当地。
丫环不知夫人的意思,望过来、要问汪夫人进不进去。但汪夫人看来就像是丫环的嘲讽。她轻叱一声道,“愣着干什么,回府!!”
李弥从荣经县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他随后赶去见妹子,看到她正趴在床上一言不发。最近这些日子汪夫人心情极不好,时时感觉李道珏与李夫人正在卿卿我我。此念一生,便如一把小铲子,不停在挖自己摇摇欲坠的凳子腿儿。
更兼方才在雅州驿馆门外,那个琴音歌声对她又是一击,感觉这日子是再也没法儿过了。看到义兄举步进来,她委屈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哥哥,我的命……这样苦!”
李弥安慰道,也只好听天由命……只是你那位哥哥闷头干活儿,怎么也不替自家妹子想想。汪夫人恨道,“我是指不上他,不知他这些日子躲到何处去了,幸好我还有位哥哥呢!”
李弥叹道,“我空有心帮你,总归是人生地疏。本来是有汪衡这个帮手,谁知他又……又拉了堂兄汪县尉,去给李二夫人的义兄忙碌起没完了!本官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汪夫人猛地由床上坐起来,“他在哪里?”
李弥说,“荣经县衙。”
汪夫人冲着屋外喊道,“往荣经县去个人,把那个傻子给我叫回来,就说我得了急病,来晚了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快去!!”
长安大内,有一道来自剑南道的奏折、一道右领军卫通过兵部呈上来的奏折、一道江夏王李道宗由鄂州送来的奏折摆在贞观皇帝的面前。这三道奏折都是六百里加急披星戴月送过来的。
他最关心的是江南道造船之事,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十八年的年底,江夏王在奏折里说,到腊月末,造船进度已经追平了亏欠,按这个进度下去,一百艘大船一定会按时完工。
江夏王还把新任西州别驾高峻大大地褒奖了一番,李道宗说,若是没有高峻恰好去江南道,那么大事有可能就此耽误了。王爷列举的、高峻为追赶造船进度所出的几个至关重要的主意,在皇帝看来也不住地点头。
最后,李道宗为着江南道城乡随处可见的赀布推销出路,皇帝知道这肯定又是高峻的主意。他准了,准备第二天与军部说一说。
此前,在西州都督郭孝恪的来信中,皇帝知道天山牧马匹越冬牧草的筹集已经接近了尾声,那里没有什么问题,总牧监高峻摇控着,又拉了一百二十人去了剑南道。那么,他坚信剑南道即便有个李道珏,输绢一事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兵部上报的是右领军卫下辖威远折冲府并番一事,就是说正月的番上他们不来了,要与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