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县衙,招呼手下的护卫们返回黔州刺史府。护卫们从睡梦里爬起来,不敢怠慢,不知道刺史大人在县街独步之后又有了什么想法。
但护卫的职责不容他们有丝毫的猜测与怀疑,李引的成功让他们有了个楷模,他们几乎一眨眼就准备好了,连高审行都禁不住暗暗叫了声好。
忠心保护了刺史夫人便有那么大的回报,那么刺史就算让他们跳崖,他们也会不假思索地催马跳下去。
回府后,高审行吩咐,“本官不要回后宅打扰了夫人的好梦,就在前衙里给我另辟出一屋,夜里我要在那里办公!”
他吩咐的事几乎又是一眨眼就办妥贴了。刺史进去后抬眼一看,竟然大声地叫了声“好!本官很满意!!”
他坐下,众人以为他马上就要休息了,但刺史大人道,“给我去都濡县,火速把马洇找到。前县令刘端锐坠车一案的案底、人证,及他的遗孀母女一并带来,刘大人死因颇有疑点,我要复核刘大人一案!!!”
又是一阵敏捷而麻利的脚步声后,高审行的身边安静下来。
他坐在那里如入定一般,心境从来没像眼下这么澄明过。至少到过年还有些时候,而且开荒一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内侍省催办的蜡烛也没有难到他,他可以玩玩。
有件事情是他的一块心病。连玩带去除心病,何乐而不为?
刘端锐死案,随着开荒大事的尘埃落定,越发的像云层中隐含、酝酿着的炸雷,要炸就让它在年前炸开吧。
小巷院中的耻辱总得有个发泻的对象,这个对象非马洇莫数。黔州这片土地上,没有谁可以在他高审行的面前玩弄什么花样和技巧。
最先惶惶而至的是马洇,堂堂刺史府的护卫要在都濡县找个把的人根本没有多难,只要暗地里揪起一名县衙中的差役、再对他吼上两句,马洇就算是只兔子也躲不住。
护卫们赶到的时候,马洇县令刚刚在吕氏的身边躺下来入睡,耳边只听到巷口处出现了马蹄声,随后吕氏的院门便地动山摇地响起来。
“马县令,刺史大人有请!”
马洇想装五迷都不行,人家在一个寡妇的门外叫马县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爬起来应承,好让他们在夜深人静的巷子里少喊上几声。
但是刺史大人急急地把他揪来,却不急着见他,吩咐他在外面好好想一想刘端锐一案的始末,待询。
然后,前县令的遗孀母女也到了。
相关的人证、刘端锐的驭者没找到,但护卫们在他家里发现,驭者那位美丽老婆旁边的被窝儿还是热的,而她却说他出了远门。三更半夜的。
这是个极不正常的情况,高审行一下子就锁定了此案的疑点。他先召见了王氏和刘小姐。她们也同样是不明所以,在高大人新辟的卧室兼办公的房间里有些发抖。
高审行说,“王夫人,刘小姐,本官深夜睡觉,忽然梦到了刘大人满头是血、来与本官喊冤,这使本官深为不安。”
王氏夫人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去,但她有些意意思思不大想说。高审行开解道,“本官知道你们母女眼下的处境。刘大人不在了,生活上失了倚靠……”
母女两个的眼圈儿立时就潮了,刘端锐死后,也在梦中找过她们几次,也同样是满头鲜血。自从开荒以来,马洇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扬的作派、以及知道她们找过刺史后所甩的无数脸色,一时间一齐涌了上来。
刺史道,“本官知道你们的顾虑……刘大人的虚名以及你们因此而得的抚恤,都有坐吃山空的时候,你们真正要靠的,还是本官。”
王氏道,“高大人,我们从崔夫人的身上也能知道高大人的为人,一定也是不错的,只是那些抚恤,我们母女已经退不回来了,因为生活……”
刺史制止道,“王夫人,凡事需设身处地替别人想。本官甚至想到过,万一本官也像刘大人那样,遭遇了什么不幸……那我夫人……”
王氏道,“怎么会呢,小妇人看高大人仪表堂堂,不怒而威,连鬼神也不敢接近。”
高审行感慨万分,一个小妇人都看出来的道理,而此刻晾在门外的、堂堂都濡县令却不懂得,他把鬼玩到自己这位刺史的身上来了!
刺史接着说,“只是假设,我是在想万一……万一本官不在了,那么我的夫人该如何凄惨呢!!有没有人像我这样关心她的生活!所以王夫人你且放心,你们已得的抚恤本官绝不会索还,即使万不得已要还,本官替你们还。但本官绝不容许在我的治下有一缕冤案存在!”
高审行的话终于让王氏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她说,“大人,我家老爷是有冤屈的!”
……
接下来是马洇,他站在刺史大人的面前,刺史连个座位也没给他准备。当听过刺史大人的话之后,马洇后背上的冷汗立刻就冒出来了。
刘端锐的死案闹得太大了,被当成了勤政的典型报去了吏部。他不知道刺史大人因何再提此事,马洇如临深渊、无所扶凭,因为,高审行在这件案子的处置上,几乎没有半个字的指示落在自己的手里。
而一件涉及人命的错案,板上钉钉地、会毁掉自己的仕途。
他壮着胆子,往前挪了两步,极为贴心地对刺史道,“高大人,需知此案一旦让上头知道,黔州也要负着审核不严之责的。”
高审行喝道,“马洇,为官一任,但求问心无愧,本官有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