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在门外道,“刚刚夸了你,就敢给我吃闭门羹。”
回答他的,是门里“吧哒”一下落栓的声音。她在里面拿话激他道,“找丽蓝去呀,反正我拦也白拦。总之我的意思尽到,对柳妹妹有话说就成了。”
高峻佯装道,“对,正该是去找丽蓝问问谢大到底有几根脚趾头!”
苏殷在门里说,“大都督要干什么,何患无辞。”
苏殷刚刚从交河县赶回来,贾查坤那点儿事瞒不了她。高峻本来只是故意这么说,听了她的话连步子都没法迈了。
想离开这里回到新村的家中去睡,但在这里整座院子中只有一位女车夫陪着苏殷,他不大放心。
于是到刚才的屋中,把茶几边的四只凳子排好一溜儿,歪身躺了上去。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苏殷房门的门栓又是“吧嗒”一声。高峻睡觉一向极为机警,立刻就清醒了。
屋中黑蒙蒙的,他不动,只把目光从眼角看向那个方向。
苏殷的脚步极轻,怀里抱着一团东西,是被子。她走过来,辨认哪边是头哪边是脚,然后将被子给他盖在身上。
高峻心头一热,因为屋中只有这一条被子,上边还带着她的体温。
他喝过醒酒汤,又过了这么久,酒早醒了,抑制着跳起来的冲动,怕吓到她。
听着她又脚步极轻地回房去,掩了门之后,好像又在门边站了片刻,没有上栓就离开了。
十月的夜间还是很凉的,不到半刻,高峻的身上就热乎起来。
苏殷父母临别时充满着寄托的目光,让高峻不能安心,他一翻身从凳子上下来,抱着被子走过去,用怀中的被子轻轻一顶,门就无声地开了。
他目力一向不弱,见苏殷脸向外合衣躺着,便走过去把被子给她盖回去,然后退出房来。
他退出去时房门忘了关,苏殷脸朝着门,不一会儿,听着高峻在凳子上传出了酣声。她看着敞开的房门慢慢地在曙色中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竟然一夜没能成眠。
这一夜,西州大都督、西州司马就是这样在一起睡的。
……
刘敦行带着马步平,麻大发,以及二百名护牧队,在凉州城西四十里的官道上,同样见到一支二十人的护牧队。他们同样的佩弩挎刀,牦牛皮甲,护送着一架马车。
两边都是天山牧护牧队的装束,离着老远,相识的队员们便欢呼起来。
那架马车的帘子随后挑开,刘敦行看到帘内露出一位中年妇人美貌的脸,在她的怀里还搂着一个小女娃。
刘敦行带来的护牧队们,纷纷跳下马与车中妇人躬身施礼,他这才知道原来车中女子就是黔州刺史的夫人。
他与马步平、麻大发连忙上前见过,得知崔夫人是从黔州赶往西州去,那个女孩子便是大都督的长女高甜甜。
护送她们的二十名护牧队是武威牧牧监长孙润派出来的,崔夫人带来的黔州刺史府护卫们在凉州就让她打发回去复命了。
崔氏并没见过刘敦行,也没见过马步平和麻大人,得知他们这么多的人都是与刘敦行去雷州上任的。
她想起前不久,李引同样是去岭南出任刺史,但只有她的夫人银霞陪着,再看看刘大人的行色,左文右武,浩浩荡荡、威内凛凛,与李引的离开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在武威牧场,崔氏同样看到了不少的天山牧护牧队,那一定也是高峻让他带过去相助的。
从中就可看出高峻与高审行处事方式上迵然不同的风格。
崔氏认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么高审行有可能表现得比这好一些。她知道这里面有自己脱不开的干系,最初欺骗了高审行和李弥这两人的,恰恰就是她自己。
而且她也在内心里承认,在高审行的行为最为荒唐的那些日子里,自己也曾在不知不觉中心若飞英,只不过最终把持住罢了——人错一次,不能再错,就算为了女儿们。
如此说,自己离开黔州就对了,自高审行一说到“刘小姐”这个名字,她就生出了离开的打算,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
既然自己不再允许高审行接近,又有什么资格阻止。
她想过也去长安的清心庵找无谷道长,与她清灯相伴。但这样的话,高审行就不好与人交待,家中的这些本不为人知的矛盾,便会被外人传得尽知。
很奇怪,她是为他考虑吗?崔氏知道不是,她担心的还是女儿们会不会难堪,她只有她们了。
如此说,西州女儿们所在之地,便是她最好的去处。偿还了李引,退让了高审行,她的心彻底的平静了。
刘敦行对崔夫人极为尊重。
崔夫人说,新任崖州刺史李引,正是从黔州长史任上去的,而且李引的夫人曾是她最贴心的丫环,她请他们在岭南任上多多帮衬,相互关照。
刘敦行道:“崔夫人,你尽管放心,敦行一定做到,绝不食言!”
她的心彻底平静了。崔氏站在官道上目送他们踏起征尘很快远去,然后回首西州。只要有女儿们在,就一定是一个属于她的,安静的去处。
……
龟兹城。龟兹伎乐班给苏伐带回了最新的消息,因为令史一家拉扰住了西州大都督的舅子谢大老爷,这些消息前所未有地有如井喷、集中而纷乱:
一,柳中牧场大牧监刘武升任天山牧副总牧监,兼任原职。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叫苏五的人出任了天山牧总牧丞。
至于这个苏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