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虽说是侧妃,却是太后亲指的,且崔知府身上又有个为国捐躯的烈士之名,这又与普通侧妃不一样了。据说太后亲口说了,安郡王妃要主持种痘之事,府里难免没个人主管,指了崔氏侧妃进去,就是替安郡王妃分忧的。
当然分忧这种话,听听就行。后宅里的女子们,哪个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太后要让崔氏来夺郡王府的管事之权了。
“太后如何能把崔氏指进郡王府!”江府之中,南华郡主才把这事儿当个新鲜说出来,江恒就炸了,“当初安郡王千里奔波去救治崔知府,因着没有救活,崔家还有怨言呢,不过是因为事先签了契书才说不出什么来。这样的女子,怎能指进郡王府,还让她管家理事?”
南华郡主被儿子说得一肚子不高兴。然而自从那一年江恒病势缠绵,吓得她连秋闱都没敢让他参加,之后她在儿子面前的气焰就渐渐地低了下去,加上这几年京城里较为平静,跟靖海侯府的亲事也颇有进展,南华郡主的脾气竟然比从前和缓了好些,这会儿听了儿子的话居然也能忍住了气,好声好气地道:“太后也是好意,那王府里总不能没个主事的人……”
江恒冷笑道:“安郡王还没嫌呢……”
南华郡主被堵了个结实。江恒说的完全是事实,然而太后几乎要算是她的养母,儿子这样说也实在是不好听。南华郡主憋了半天,终于要瞪起眼睛,忽然觉得一个热乎乎的小东西抱住了她的腿,奶声奶气地道:“祖母,抱——”
这就是文氏的长女宝姐儿了。当初刚下生的时候南华郡主一听是个孙女,顿时就没好气,险些要再给儿子房里硬放几个人,还是江郡马发了一通火才做罢。只如今宝姐儿渐渐长大,会摇摇摆摆地走路,又会奶声奶气地叫人,南华郡主便渐渐喜欢起来,也顾不得是个丫头片子了。
且今年文氏又诊出了喜脉,南华郡主一边盼着孙子,一边儿看孙女就更顺眼了,此刻见宝姐儿扒住了自己,连忙抱起来道:“好好好,祖母抱。”把儿子方才的不敬言辞都抛到脑后去了。
江恒却是一肚子恼火,连饭也没好生吃便回前院去了。江郡马知道儿子的心思,跟着他去了书房,才悠悠地道:“你也知道安郡王都没提此事,那还怕什么?”
这几年,江郡马没再离开京城,身体倒是好了一些,可发间反而添了几点星霜。江恒看见父亲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发酸,低声道:“可是后宅之事,怕是安郡王也顾不过来。”
江郡马微微一笑:“安郡王妃可是个有本事的人。”
江恒也不由得微微露了点笑意。没错,蒋药师的那位大姑娘,可是个有本事的人。
江郡马看儿子笑了,顺势道:“你今年也不小了。靖海侯府那边,也想商量着办喜事了。”曹蕙已经十八岁,若不是曹家舍不得女儿嫁得太早,这时候早该成亲了,“曹家也是看重你——”身上连举人的功名都没有,也肯把女儿嫁过来,可见诚心。
当然,江恒这几年也没有白白度日。他虽则未曾参加去年的秋闱,但书院山长看了他的文章都说不错,认定他下科秋闱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说起来到了下一科,他也不过二十出头,虽不比那些十七八岁的举人耀眼,也算不错的了。
何况江家原就有个郡主在,他的长兄江悟如今也升了一级,有兄长在前,弟弟的仕途自然更为平坦。且江家后宅清静,靖海侯府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肯把女儿许嫁的。
江恒低下了头:“我听爹的。”其实安郡王夫妻回京之后,他曾经悄悄地去安郡王府附近走过几次,只可惜没有见到人。然而安郡王妃去皇庄上监制痘苗,安郡王也随行在侧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可见夫妻情深,非为虚言。既然如此,她过得幸福自在,他也该安心了,“下届秋闱,我定会努力。”从前心里的妄念,终究只是一念而已,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桃华现在正在看着蒋柏华写字呢。或许是遗传了蒋锡随遇而安的性情,蒋柏华在郡王府住得很好,即使桃华并不能时刻都守着他,他也颇为自得其乐。
当然,他的日子也的确比在蒋家的时候过得快活,不说别的,沈数已经带他去骑过一次马了,还答应给他养一条狗,另外每天还能拿着木刀木剑跟专门配给他的侍卫对打半个时辰,简直住得乐不思蜀。
“明儿休沐,你回去看看太太。”桃华一边检查蒋柏华的字一边叮嘱,“礼物都给你准备好了,别忘了带。姐姐若是不能去接你,侍卫晚上会带你回来。”
蒋柏华乖乖地点头。平常他过得太快活想不起亲娘来,现在姐姐这么一说,他也有点思念曹氏了,毕竟是自己亲生母亲,纵然再不亲近,也总会有一丝联系。
等安排蒋柏华睡下,桃华从他住的院子里出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如今她这个身体的年纪是十六岁,但论心理年龄已经是四十出头,加上跟沈数夫妻情深,她的确也想要个孩子了。
轻轻叹了口气,桃华放开了手。十六岁的身体还是太年轻,生孩子不够安全。而且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是生孩子的好时机,再等等吧。
寒食节的夜晚,因为不动烟火,整个京城都似乎变得格外清凉而安宁。这一片安宁之中,崔家却从后门进了一辆破旧的马车。这车一看就是京城里头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