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从成亲王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郑嬷嬷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在马车上铺了三层厚厚的锦褥:“王妃快躺下歇歇。”这也就是仗着王妃身子好,否则谁家有孕的妇人能这么整日整夜的守着病人的?
说是有两位太医帮忙,那主意不还得是郡王妃拿吗?成亲王府倒也是准备了上好的房间,一应供奉都是最好的,但有病人在隔壁呢,只要有点风吹草动王妃就要起身去看,根本歇息不好,就有皇上的龙床又有什么用!
薄荷在旁边悄悄看了看郑嬷嬷。幸好郑嬷嬷没跟着进孩子的病房,只在客房里给王妃准备补汤点心,若是跟着进去了,看见王妃拿着孩子的尿仔细看个没完,怕不得气疯了。
郑嬷嬷还真不知道病房里居然还研究尿的,只顾着扶桃华躺下:“可有哪里觉得不自在的?该就便让郑院使诊诊脉才是,王妃可别自己不当回事。”
桃华笑了笑:“嬷嬷放心,郑院使每日都要给我诊脉的。”
成亲王府的公子是贵重,可安郡王妃肚里这个说不定就是未来的郡王世子,也一样贵重啊。本来诊治的事儿就是两位太医的,安郡王妃不过是成亲王妃求来帮忙的,若是为了救亲王公子而伤到了郡王府的子息,俩太医一样有罪啊。
是以李太医简直是要跪着求郑院使了,每日都要给郡王妃诊一诊脉,千万不要动了胎气啊。其实不用他说,郑院使自己也知道轻重。天幸郡王妃的身体的确康健,这都忙了好几日了,并未有什么不适。
其实桃华倒不是很担心。也就是这个时代,女子成亲太早,又缺乏适当的运动和锻炼,身子实在太弱,才会动不动就动胎气。要是换到她那个时候,多少人直到要生的时候还在工作岗位上呢,谁会那么娇贵?
自打她穿越过来,一直都注意适当运动,身体比一般闺阁女子强得多,基本达到她前世的水准,只是因为怀孕的年龄实在太早,所以才要格外小心一些。这个她是注意了的,即使在救治孩子的时候,她也很注意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这会儿疲劳是疲劳一些,但绝不至于会动了胎气。
不过,也确实是太累了。桃华往褥子上一躺,原只是想养养神的,谁知郑嬷嬷把褥子铺得太软,马车又走得太稳,她才一合眼,居然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桃华迷迷糊糊地仿佛听见沈数的声音,眼皮虽然不想抬起来,耳朵却自己竖起来去捕捉那声音,果然听见沈数在低声道:“可是累着了?”
接着就是郑嬷嬷带着恼怒的声音压低了嗓子:“可不是。日里夜里的都不得闲。”成亲王妃自己作死,最后却连累她家王妃,若不是王妃一直并无不适,她拼了老命也得拖着王妃回来。
桃华觉得一只手轻轻抚在自己脸上,有点儿粗糙,掌心却温暖:“郑院使诊过脉没有?”
薄荷答道:“每日都诊的,说王妃身子康健,肚里孩儿也结实,并无妨碍的。”想来郑院使在这上头绝不敢粉饰太平,但凡有一点半点的不对,他也必要说出来的。
郑嬷嬷忿忿地道:“纵然再无妨碍,也不如在府里养着的好。”何况那成亲王府,难道又是什么好地方不成?
薄荷和蝶衣对看一眼,很有眼色地低下头去,暗下决心定要闭紧了嘴巴,绝不把什么看尿的事儿说出来。
桃华半睡半醒地听着,心里又是好笑又觉得暖洋洋的,眼睛实在不愿意睁开,就在沈数手心里蹭了蹭,随即就听沈数轻声笑了笑,身边的被褥一沉,应该是他坐了下来:“叫三七把车赶稳些。”
三七在车辕上抽了抽嘴角。他的车赶得还不稳么?马都已经走得比老牛还慢了,别的他不敢说,若论京城里谁能把车赶得最慢,他绝对首屈一指!
安郡王府的马车就以牛一样的速度在街上慢悠悠前行,等回了郡王府,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三七远远看见郡王府的红漆大门,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么个赶车法,他已经收获了无数路人惊讶的眼神——能将这样的高头骏马赶出老牛的速度来,真不是车夫有病?
守门的太监远远就看见了马车,急忙开了门,又紧着跑过来迎接,一见先下马车的薄荷,就忙小声道:“薄荷姑娘,蒋药师太太来了。”
这位蒋药师太太是郡王府的稀客,然而每次来了都会让下人们都颇为尴尬,因为这位虽然名义上也是郡王爷的岳母,可其待遇却与王爷那位正经岳父大人差得太远,搞得下人们都不知如何是好,就连称呼上都别扭得很呢。
薄荷不由得皱了皱眉:“太太可说了有什么事?”别的时候也就罢了,王妃累了好几天了,回来只想休息,曹氏偏在这时候过来,怎不在家里装病了?
守门太监小声道:“蒋太太没说,可小的看,那神色——不是什么喜事儿。”他原也是在内务府里不得意的,挑了送到郡王府来的时候也不过做个粗使跑腿的。后来安郡王渐渐清除了郡王府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倒把他慢慢提拔了起来。
这守门的活儿瞧着没什么地位,其实却是个好地方,不说别的,门包银子时不时的就有呢。这太监家里穷,当初为了养活弟弟,给家里留一条根,这才净身进了宫。没想到熬了几年也没出头,家里仍旧穷得揭不开锅。
自打给提拔到了门上来,渐渐的倒能给家里贴补一点。贵人们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半点,到穷人家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