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黑云压顶,风雨欲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潮湿,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与沉闷之中。
长孙无忌跪坐在李世民的病榻前,布满血丝的双眼之中满是担忧与彷徨。在他身边,是同样彻夜无眠的阴德妃,她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拉着李世民的手,既未多言也没哭泣,就这样一直坐着。一侧,流干了眼泪疲累之极的高阳公主枕着她母妃的大腿刚刚睡去一会儿。房间里燃着长明宫灯,数名太医、宦官与宫妇,宿夜相伴。
“陛下仍未苏醒,这可如何是好?”长孙无忌老眉深皱,自忖道,“吴王遇刺,关西要反;朝廷大乱,虎狼张目……眼看我大唐的江山,即将毁于一旦。陛下啊,臣等追随于你数十年,终于有了这旷古烁今的泱泱大唐!眼看着霸业已成天下宁定,你怎么能一睡不醒呢?……你让臣,何去何从?”
长孙无忌闭上了刺疼酸楚的双眼,不可闻声的悄然叹息了一声。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他长孙无忌去牵挂,必是皇帝李世民无疑。于公来说,他长孙无忌是当朝第一首辅,为人臣子已是登峰造极,他这一生但凡有什么成就,也全拜李世民所赐。李世民,既对他有知遇之恩,也是他甘愿为之肝脑涂地死而效忠的真正明主。
于私来说,长孙无忌既是李世民的妻舅内兄,也是相交于幼年的知己好友。常言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更何况古往今来,有几位君臣能够相伴一生永不反目,并亲如骨肉不离不弃呢?
是李世民成全了长孙无忌,也正是长孙无忌成全了李世民。
此刻,长孙无忌宁愿躺在病床上长眠不醒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也不愿意李世民在这关键的时刻撒手不管。
“大唐,可以没有长孙无忌,怎能没有皇帝陛下?”闭着眼睛的长孙无忌,差一点没能关住满眶的眼泪。
这时,一名百骑小卒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跪坐到长孙无忌的身边细声道,“司徒,有事。”
长孙无忌会意,起身走到户外。
只见黎明的暗色之中,蓬莱殿数百阶龙尾道的末尾,跪了两个人。
“是谁?”长孙无忌惊讶的问。
“是右卫大将军秦通,与百骑监副令秦斌兄弟二人。”
“他……他们?”长孙无忌一时有点愣了,擦了擦朦胧酸痛的眼睛,“他们这是干什么?”
“二位公子一来就跪在这里,属下……不敢问。”
长孙无忌急忙提步跑下数百阶龙尾道来到二人面前,但见秦通与秦斌都去了官服将自己反手捆绑着,低头跪在那里。
“二位公子,这是何意?”长孙无忌惊问道!
公子,可是一个尊贵的称呼了。如今秦家已是名门勋族,秦家的嫡男被尊称为公子,是莫大的荣耀。有唐一代,只有宰相或是王公贵族家的男儿,才配得上此等称呼。
“司徒,我等兄弟二人,特来待罪伏法!”秦通仰头看着长孙无忌,正色道。
“何出此言?!”长孙无忌惊讶。
“哎!”秦通重叹了一声,“长安盛传,关西秦慕白欲反,司徒莫非不知?”
“是,我是听到了一些谣言。”长孙无忌拧了拧眉头,“但这只是谣言!二位公子,快快请起!松绑!”
“司徒请容末将言语。”秦通没有起身,说道,“末将也知道,这多半是谣言。但此等大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没错,我二人是秦慕白骨肉相连的兄长。但我等也同是大唐的社稷之臣!如果这只是谣言,还自罢了,我等自愿受些冤枉绑缚无足轻重;如果他真反……便请朝廷诛拿秦家满门上下,秦通首当其冲,宁死不与反贼同伍!”
“将军,真是精忠耿直义薄云天,令长孙无忌好不佩服!”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弯腰下身用力将秦通秦斌扶起,亲自为他二人松梆。
“司徒,不可!”
“有何不可!”长孙无忌大声道,“连我都不相信秦慕白要反,你们还信吗?”
秦通与秦斌,顿时愕然!
扪心自问,他兄弟二人何尝相信秦慕白会反,又何尝愿意秦家满门上下当真鸡犬不留?出此下策,无非是以退为进使的一手苦肉计,要是真等到朝廷动手来拿人,反而被动了!
长孙无忌亲自为二人松了绑,正色看着他们,说道:“没错,朝野皆知,长孙无忌是与秦慕白不和。我的儿子长孙涣,还死在了关西军中。任谁看来,我都与他势不两立。但是如今,社稷不宁天下有难,我长孙无忌岂能因私废公而误了国家大事?苍天可鉴后土可表,无论如何长孙无忌都不愿我大江的千秋基业,毁于一旦!无论是谁,只要他敢为祸大唐,我长孙无忌才真正与他势不两立!”
“司徒!……”秦通与秦斌,顿时潸然泪下,再次拜倒。
“快、二位公子快请起!”长孙无忌再次将他们扶起,宽慰道,“二位公子不必多心,谣言止于智者,朝廷自有公论。如今谣言传得猛烈,但如果你二人都沉不住气,岂不是正应了谣言所说,令朝野不宁天下大乱?越是这危急的时刻,方能显出英雄本色!所以,二位公子切勿生疑权且安心。右卫值掌皇城禁卫,百骑的护驾责任更是重大。值此朝廷用人之际,二位公子一定要尽职尽忠啊!”
“谢司徒!”秦通与秦斌既愧且感,泪流满面的拱手拜谢。
正当此时,秦斌低声惊道,“公主殿下?”
三人回头一看,高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