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石南静静站着看了看卸了浓妆后的杜衡,小小的一张脸,下巴尖尖,五官精致小巧,虽然清秀可人,但也没什么独到之处。十六岁青涩稚气的脸庞,让赵石南依然没有兴趣。赵石南喜欢有味道的女人,倚红馆的新来的小戏子苏小茴,或者白劲海那个读女子大学的新潮堂姐白芷,都比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子更得赵石南的心意。
但是苏小茴是肯定不能娶过门做妻的,白芷又因着是新潮人物,不止赵老太太看不过眼,整个扬州城都啧啧咋舌,赵石南并不想为了女人在宗族里难做。何况这么大个家业实际早已掌握到了自己手里,形骸放浪也须得有个限度,娶妻成家的大事上,赵石南也不敢过分乖张。所以挑来捡去,便用最隆重的礼仪迎娶回来一个怎么看都陌生,都不打眼的女孩子。不过这样的,放在宅子里,起码落得安心。
想到这里,赵石南用力咳了一声,看着那个小身子像猫一样动了一下,随即抬眸看了赵石南一眼。要说这个女孩还有一样动人之处,就是这双眼睛了,清澈灵动,赵石南听到自己的心砰的跳了一下。
杜衡看到眼前杵着的这个男人,一个激灵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语气里有些怯怯的:“醒了?”
赵石南唇际挑起个客气的笑:“准备准备,待会去敬茶。”说着挑帘去了卧房外间。两个下人应声而入,一个比杜衡还小两岁的丫头双叶,一个四十多岁的吴妈,开始给杜衡服侍着盥洗。换上了正红的镶边苏绣长袖短褂,配着同色绫织正红长裙。吴妈给杜衡装扮梳头。连扑在脸上的都是谢馥春的香粉,杜衡暗叹赵家终究还是有钱。
吴妈将杜衡额前的刘海抿了上去,光洁的额头和梳起的发髻,让杜衡失神,懵懂不甘的,就这样从大姑娘变成了小娘子。
梳妆打扮好,杜衡随着赵石南一前一后,穿过庭院间的花径,从东北处角院的新房,到了正屋的前堂,这里是平日里赵老太太待客的地方,在正厅的后面,正厅是赵石南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而此时屋里正聚了赵氏家中的同室女眷。
走到了屋前的台阶下,赵石南顿住了步子,等着杜衡跟上,两侧准备的两个大丫头,和两位父母子女齐全的“全福人”,在赵石南和杜衡的头上撑起了两把大红的丝绸大伞,嘴里道着“开枝散叶”的吉祥话,取个彩头。
开枝散叶?赵石南脸上倒没什么表情,杜衡的脸臊的通红,心慌意乱间,险些被脚底下的台阶绊个跟头,赵石南一把扯着杜衡的胳膊,稳稳的抓住了她,杜衡扭了一下,把赵石南的手挣开,错了他半步的距离,前后迈进了屋子。
有一个年长的婆婆引着,从赵老太太开始,依次介绍着。赵石南的父亲几年前去世,现在赵家的亲眷里,赵石南的母亲赵老太太为尊。
宗亲中年长的太奶奶,奶奶,伯母婶娘辈的,赵石南和杜衡同时跪下敬茶,与赵石南同辈的姑嫂,便只是杜衡微微屈膝致意,然后起身同赵石南一同站立敬茶。
不知道敬了多少,杜衡的脑子晕乎乎的,唯一的感觉是赵家的人真多。忽然婆婆指着一位衣着简单,眉眼怯怯的妇人说着:“这是成渊三叔家的婶子。”语气却不甚尊敬。杜衡一愣,赵成渊是赵凌泉的继父,杜衡端着茶杯的手,忽然开始抖了起来。
那妇人看着杜衡的眼神几分复杂,浅浅抿了一口茶,将一个扎紧口的红包匆匆放到杜衡身后丫头捧着的托盘上,低下了头。
敬茶行礼结束后,一边准备着午时的宴席,赵老太太一边缓缓的给杜衡讲着赵家的渊源规矩。算是给新妇训话。赵老太太平日说话不疾不徐,语气平静中带着威严,但是对杜衡却很温和。
杜衡听了半天,算是明白这么多的亲眷,虽然住在一起,实际上每家每户还有小院隔着,除了逢年过节或者遇到大事,都是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而赵老太太这里,也只有赵石南这个独子,和赵石南孀居的二婶带着一个女儿度日。杜衡听传闻说赵石南还有个庶出的弟弟,但是赵老太太并没有介绍,杜衡也没有敢问。
中午的宴席事实上是一家女眷查看新娘子仪态的目的,杜衡虽然家中宠溺,规矩却一分不少,年纪虽小,礼仪一分不差。到底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一席餐吃下来,赵老太太的眉梢眼角都舒展开了。
饭后众人散了,赵石南又出去办事。赵老太太拉着杜衡的手,更加温和亲切的聊着家长里短,说着赵石南的喜好。比如赵石南爱吃清淡微甜的东西,赵石南睡眠不太好,睡着的时候不要惊动他——杜衡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满脑子都是赵石南,别的没什么印象,只记住了赵石南喜欢下棋,杜衡心里一动,暗暗记下了。
晚上赵石南回来的不早,杜衡陪赵老太太用过晚饭回房看书看得都快睡着了,赵石南才一身疲惫的回来。
服侍杜衡的双叶看到赵石南进屋,马上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杜衡也忙从榻上站了起来。赵石南站在杜衡的面前,眼也没抬,很自然的微张开了双臂,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杜衡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瞪着眼睛不解的看着赵石南。赵石南只好又说了两个字:“更衣。”杜衡脸一红,手指微微抖着,把赵石南长衫的盘扣一粒粒的解开,看着赵石南起伏呼吸的胸口,杜衡觉得仿佛一座山压在了面前。想到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还要做那些夫妻间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