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簪子前来的,还有公主府大姑娘的拜访,和庆县主自皇觉寺后,虽然她并没有任何明面儿上的惩戒,可差不多儿的人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很快,往日里相熟的甚至是平时讨好她的姑娘都一个个没了踪影,一则她再不是公主之女,且被朝廷厌弃,二则谁家也不想自家的姑娘学成和庆县主这样的脾气。
这公主府的大姑娘亲自上门儿,如今的和庆县主多少有点儿受宠若惊,阴郁的气质都带了点儿笑出来,亲自迎到了门口。
任大姑娘模样儿实在亲切,面对和庆县主,她自然知道这里头的分寸,在她看来,面对和庆县主这样的人,又是在这样的境地里,要与她成莫逆之交,让她觉得,自己跟她说的都是心里话,全是为她好,真是一点儿不难。
只需要稍微花一点儿时间就可以了,任大姑娘想。
与任大姑娘不同,韩元蝶心无旁骛的享受着河州这处好地方的风光,她在河州的每一天都很欢喜,这里山清水秀,风光与帝都自然不同,而且这里没有那些妄图指手画脚,成日里拿着规矩过日子的人,陪在她身边的,只有程安澜。
无限纵容,从来不说一个不字的程安澜。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早起时花草上的露水都格外清新,他们当然不止在自己的庄子里,也在这河州的山水之间骑马,漫步,摘花,摘果子,还摘蘑菇。
韩元蝶把一朵有脸那么大的厚实的蘑菇彭的丢进篮子里,想起了什么似的,撩起一边细碎的刘海,对程安澜说:“看,这就是小时候摔的那个坑,还是没有长好。”
这么多年,程安澜终于有机会摸一摸了,他摸了摸,果然有一点凹陷,然后很满足的收回了手,嘴里却说:“其实看不出来,不遮着也不要紧。”
“有时候是不大显。”韩元蝶也摸摸,叹气:“有时候还是一眼就看到的,那天的路太滑啦!”
程安澜现在都想得起当时那一个红红的团子一下子扑倒在地上的情形,眼中露出点儿笑影子来。
“咦,这是什么草?”韩元蝶总是有无穷的好奇心,这一头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一片没见过的花草吸引了注意力,那里一片及膝高的草丛,开着或红或白的细碎小花,因成片聚集在一起,有一种不大显却十分幽淡的香味儿随风来,转头看去倒也是十分醒目好看。
程安澜向来没有生活情趣的人,哪里知道什么草,他只是随意的张望了一下,便跟着韩元蝶转了话题,道:“不知道,野草吧。”
“那是缬草。”身后有个清淡的女声说:“是一种香草。”
韩元蝶一怔,转过身来,一身浅杏色衣衫,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的任大姑娘站在一株树下,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青山绿水间,飘然欲仙,看起来仿若一副仕女图般的美。
这是韩元蝶第一次正式与任大姑娘对上,做姑娘的时候,两人的家世相差甚远,是以很难有交集,这一世,韩元蝶虽然已经念叨了任大姑娘不知道多少次了,可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见面,好似还是第一次。
任大姑娘姿态自然,眉眼间还微微含笑,看起来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就仿佛山间漫步,遇到了邻居,打个招呼般的自然而然,很难让人突然有戒心。可韩元蝶却如临大敌,仿佛一只猫遇到强敌弓背炸毛一般,她也突然就一脸警惕,脊背僵硬。
若是有毛,大约也就炸了。
那戒备的姿态是如此的明显,倒叫任大姑娘都后退了一步,微笑道:“我也是无意中走到这里的,两位没有留意我,原本无意打扰的,便只在这里没有行动,只是刚才见这位姑娘疑惑那草,正巧我又知道是什么,就说了一句,倒是吓到了姑娘,是我的不是了。”
韩元蝶没有圆房,虽是嫁了人,还是做姑娘打扮,这点不假,可是韩元蝶不信任大姑娘这样的人,会认不出程安澜,认不出自己。这一年来,程安澜在帝都风头之劲,一时无俩,就是韩元蝶,虽然无心,可到底也闹出过这么多纠纷来,便是在闺秀里头,也是话题人物了。
就是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认得他们两个,但不包括任大姑娘。
就是没有在正式场合见过礼,可任大姑娘绝不会不知道她,偏此时还一口一个姑娘,真是做出一副无意中遇到的素不相识的样子来。
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起戒心。
而且不管什么原因,这做人也真是太假了。就是抛开背后那些手脚,这种人也是韩元蝶向来不喜欢的类型。
韩元蝶纠正道:“我不是姑娘了。”
她很认真的说:“我是程夫人。”
程安澜在一边咧嘴笑,这话听起来,怎么听怎么顺耳。
任大姑娘仿佛是第一次与这样耿直不懂客气的姑娘打交道似的,愣了一下神才又重新微笑道:“原来是程夫人,失礼了。”
很简单的动作,很简单的话语,任大姑娘除了暗藏祸心之外,表现出来的东西其实并不失礼,可是韩元蝶却叫她刺激到了,这是面对程家所有人,包括大太太和三太太都没有过的戒备和刺激,她对任大姑娘说:“原来你不认得我。”
韩元蝶与她差不多高,没办法居高临下的看她,但她还是很努力的吊起眉眼来说:“我还以为你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好与我说话呢。”
不然,为什么要叫她姑娘?
还有,她选择的那种出场方式,看起来就像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