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溃武阳嬴氏的战场,距离武阳郡城其实已不远,只有一百二十里路,可嬴冲依旧十分小心。除了大幅加快了行军速度之外,探马游骑依然远远洒出到三十里外,不给人可趁之机。
自古以来,伏击突袭,往往都发生在人志得意满,轻忽大意之时。嬴冲虽是年轻,也正是意气风发之刻,可却对父亲嬴神通的教诲不敢或忘。他也不会忘了,那武阳城下,还有着血斧汤神昊的十七万苍南寇军。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嬴冲终于望见了武阳郡城的城墙。
此处两千铁龙骑依他之令,停驻在了武阳城下,选在城南一座地势开阔的山坡顶处列阵。而那原本顿兵城下的十七万寇军,则已不见了踪影。按照探马的回报,汤神昊已整顿败兵,合计二十一万众,退往了下塘县方向。
至于武阳郡城,则依然是四门紧闭,哪怕是见到嬴冲麾下的‘官军’到来,也未有开城之意。不但不愿,反而是戒备深严。那嬴元度,分明已将嬴氏几乎所有的武备动用,征伐的数以万计的城中男丁,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墙头上。
那护城阵法也被激发,墙,在凌晨前的夜色中,发出了阵阵幽蓝光泽。这战力怎样不好说,可至少是声威雄壮。
嬴冲见了,不禁又暗觉好笑。他本就没打算攻城,之前可以用‘敌我不明’为借口,可此时兵临武阳城下,却必须守些规矩,他还没到能肆无忌惮的地步,也不能将那政事堂与枢密院诸公,当成白痴戏耍。
他现在最想看的是那嬴元度,此时此刻会是何等样的表情。
——是怒是恨是悲?还是兼而有之?
可惜的是,当嬴冲的目光,在那城墙之上搜寻时,却并未发现那位当朝左领军大将军。却另有收获,望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着那人据立在南城城楼处发号施令,嬴冲的唇角,不禁又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心想这人倒真是擅于钻营,看起来似已成为嬴氏,复责武阳郡南城的统领了。
且嬴元度此人他虽未见得,可嬴弃疾是什么样的表情,嬴冲却见到了。
顿兵在武阳城下暂作休整的同时,嬴冲也一道符箓至百余里外,将虞云仙与叶秋二人召回。
那嬴弃疾几乎是同时返回,然后在武阳城的上空,冷冷的注目嬴冲。目里杀机满蕴,闪动幽火,面上则是冷硬似如大理石。气机勃动,似乎随时随刻就要扑击而下,取他嬴冲的性命。
“他现在是恨不得生吞了你!”
虞云仙返回到了嬴冲身边时,一阵爽朗大笑。这场大战,虽在她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可此时的虞云仙,却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面泛红晕,仿佛在享受着高潮余韵。
此时她对嬴冲,竟也是出奇的和颜悦色,不过也有不满:“为何要把我与叶秋召回来?等到月儿回来,一起斩了他岂不更好?你我都可了此心结。”
错非是叶秋那厮欣然从命,撤走得太痛快,她必定是要将嬴弃疾那厮,死死的拖在原地不可!
嬴冲无奈的笑:“仙姨又何必与他两败俱伤?为此人坏了仙姨前程,我觉不值。”
虞云仙一声轻哼,不太领情,却出奇的未计较嬴冲‘仙姨’的称呼,只眼神复杂的又看了那武阳城一眼:“就只到此为止了?你能甘心?”
虽说这一战,毁去了武阳嬴氏的四万族军,令之元气大伤,根基尽毁,从宛州世家之首的位置上彻底跌落。可她们两个的仇人,却仍在这武阳城内继续逍遥,且还有着些余力,为安国府制造麻烦。
她不信嬴冲,就会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怎么可能?”
嬴冲摇头,脸现哂意:“仙姨难道不知,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之辈?”
需知三千年以来,武阳嬴氏虽雄霸宛州,却也结下无数的仇家。以往无人可奈何得了此族,可如今的情形,又自与往日不同。
虽没法一次就将武阳嬴这颗大树,彻底拔除。可这一战之后,他有的是办法,多得是盟友,将武阳嬴氏瓦解,割裂,砸碎!
“原来如此!”
虞云仙恍然,面上总算消去了几分愠色:“事先说好了,不把他们踩到泥浆里,打到万劫不复之境,你师伯我可不会解气!”
话才说到一半,她就看见了嬴定与嬴双城二人的颜色不对,不禁又一声冷笑,柳眉倒竖:“你二人看什么看?向葵儿那蠢货,为你们武阳嬴殚精竭虑,死而后已,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你们,可你们又是怎么待她的?”
——她那师妹,婚后十载都仍被人轻视辱骂,视为商人贱户之女;更在嬴神通亡后,被她爱护着的族人生生逼杀!
更可笑的是,死后的向葵儿,竟然都无法进入嬴氏祖祠,与嬴神通的灵牌并列。
她昔年修行有成,得知此事时,也是气得三尸神暴跳,几乎走火入魔。
嬴定与嬴双城闻言面色微红,都一言不发的转过了身。他们可以责备嬴冲,却无立场去驳斥虞云仙。
虞云仙则对这两人不屑一顾,继续问嬴冲:“还有嬴弃疾,你打算怎办?就这么放过不成?”
原本这次,是最好的一次机会。可她这师侄,却偏要顾忌那许多,坐视此人逃入到武阳城内,
嬴冲则无声笑了笑,将一张信笺,送到了虞云仙的手里。后者惑然,仔细看了一眼。
当那字迹入眼,虞云仙顿觉一阵心惊肉跳,而后自嘲一哂:“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