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看着姜宪那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不仅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目光温昫地笑了笑,朝四处张望了片刻,好像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们很安全似的,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的马车在庄子外面,我们马车上去说话。”
的确。
他要是被姜律发现了,不要他的命也要他脱层皮。
而且最重要的是,会破坏她为李家设定的形象——在外人眼里,李家是保后党,是和姜家对立的。
李谦跑来单独见她算是怎么一回事?
姜宪这才发现李谦穿着一件非常方便攀爬的深靓素面粗布短褐。
她忙道:“那快走!”
说着,居然急急地走在了李谦前面。
走了两步,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怎么知道他的马车具体停在哪里……
姜宪不由回头催着李谦:“你就不能快点?我第一次来这里,根本不知道怎么出去。”
李谦笑了起来。
目光灼灼,笑得比正午的阳光还要灿烂。
“你随我来!”他笑着,和她擦肩而过,领着她往外走,走了几步还回过头来,确定她是不是跟了上来。
姜宪沉着脸,挺直脊背和他往旁边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上去,若不是李谦带路她根本看不出那里还有一条路。
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低沉担忧的轻呼:“郡主,郡主,您,您在哪里?”
走在前面的李谦身子一僵。
姜宪已听出来人的声音,道:“你别担心。是刘冬月。刘小满的干儿子。奉了太皇太后之命服侍我到田庄来。”
李谦的身子骨慢慢地松懈下来,转过身,目光专注地望着姜宪,道:“要不,把他也一起带上……你在马车里也有个服侍的人!”
姜宪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他们在马车里秘谈,带上刘冬月干什么啊?
不会这家伙知道自己订了亲,有个内侍始终在她身边,勉强算是避了个嫌?
姜宪微微皱眉。
李谦马上道:“没事,我还带了人手,免得他嚷出去把别人引来了反而不美。”
“不会。”姜宪道,“他是我身边的人。”
也就是说,很忠心。
就像从前他来找姜宪,那些宫女内侍个个都对他视而不见,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风声传出去。
李谦知道宫里有一套自己的御下手段,而保宁自幼在宫里长大,看着柔弱,却不是那等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
他温柔地笑,道:“都依你!”
姜宪睁大了眼睛瞪着他,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
李谦笑容更盛了,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和她嬉皮笑脸,而是颇为低眉顺目地道:“那你在这里等一会,我把那个刘冬月带过来。”
姜宪不免在心里嘀咕。
李谦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好像变了个人。
也不对,有段时间他也是这样对自己的。
姜宪用手指绕着帕子仔细地回忆着。
应该是在他慈宁宫逼宫之后,她封了他临潼王,他第一次进宫谢恩的时候,脸色还有些灰败,第二次进宫谢恩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在她面前一幅千依百顺的样子,实际上……
姜宪努力地想着。
实际上那次他也没有从她手里讨了什么好处去……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一副千依百顺的样子呢?
姜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从前的事,就像一个噩梦,不断地昭示着她的失败,无能、自作多情……想想就让她生不如死,她根本就不愿意想起来。
姜宪揉着太阳穴。
人的性格都是慢慢养成的。
天成三年三月,西北大旱。鞑子十二盟共四万人南下,大同、宣府告急。
之前方氏的弟弟陷害宣府总兵马向远,马向远妻儿惨死,投靠了鞑子。
方氏的弟弟做了宣府总兵。
兵临城下,他却缩在城内不肯出战。
宣城战势惨烈。
如果宣城失守,大同危矣。
时任大同总兵的齐胜没有办法,只好派了参将李谦前去助阵。
李谦亲率五百骑兵深入敌腹,齐胜正面出击,两人互相配合,先歼灭了鞑子一万人马,随后李谦又带了三千骑兵在祟礼附近斩杀了鞑子一万溃兵。
是斩杀。
全都杀了。
只留了无主的战马。
自此李谦凶名雀起。
在武官中有“小白起”之称,在文官中有“武安君”的绰号。
方氏弟弟被吓破了胆,不愿意呆在宣府。
她的伯父姜镇元因此推荐齐胜为宣府总兵,李谦为大同总兵。
说起来,前世她伯父对李谦还有推荐之恩。
等到她垂帘听政,第一个召见的武将就是李谦,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方氏的弟弟。
此时离他功成名就不过三年而已。
李谦的性格、为人处事应该都已有了雏形。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姜宪想不透,隐隐有些不安。
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在她的眼前发生,她虽然不知道,但只要掀开那层纱就能看到真相,可她却始终没有办法掀开那层纱,只好任它不断地恶化。
这种无力的感觉真是糟糕!
姜宪在心里腹诽着。
李谦领着战战兢兢的刘冬月走了过来。
姜宪见刘冬月额头上都冒出豆大的汗水来,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刘冬月的牙齿打着颤,还要说什么,李谦的手已落到了他的后颈上,笑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