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离。
这四个字,就如一记闷棍,重重的打到了褚二夫人的脑袋上,打得她眼前直冒金星。这边被水呛到才回过神来,那边有来了个突如其来的打击,真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你要和离?”好不容易褚二夫人才平静下来,用力的握紧了茶盏,生怕一不留神就会从手中脱落,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堂堂楮国公府,竟然被一个低贱的外室女抢了先机,率先提出和离,这说出去,真是一个大笑话,怎么着也该是楮国公府挑了她的岔子,先提出要她出府才是——这不仅是面子问题,还是利益问题呐。
若是女方提出和离,嫁妆什么的,自然是她带走,而倘若是被休,至少能扣下一部分聘礼,这是大周不成文的规矩,都是这般做的。褚二夫人娘家门第不高,父亲还是经过褚家的提携才官至五品,当年她出阁时,嫁妆甚是寒酸,这么些年来,好歹攒下了几万两银子,这次为了褚昭钺办喜事,就基本上花得没了影子,只剩了一万多两银子在手中。
这一万多两银子,要打发女儿出阁可实在不像话,就算她再攒钱,只怕到了褚昭涵褚昭莹出阁的时候,也不能每人给一万。国公府的小姐,肯定嫁的门第不会低,到时候褚老太君可不会管二房这边能不能拿得出像样的嫁妆,一点添补全无,就只有那公中的定额,褚二夫人办过褚昭钺的亲事之后便日日不得安睡,想到自己两个女儿也会如同自己,嫁到婆家去被人瞧不起,忍不住就偷偷的躲起来掉眼泪。
张妈妈梨花她们都以为是褚二夫人在为褚昭钺担心,纷纷劝说:“夫人,大公子身子日渐好转,你不必太过担忧。”
褚二夫人只是抹着眼泪不吭声,心里头暗自懊悔,若早知道只是聘了个外室女,自己怎么也不用拿出五万两银子出来给钺儿办亲事,现在银子已经出去了,也不好意思开口从媳妇那里讨要,只能看看到时候能不能让钺儿从她手里弄些回来了。
可是,今日盛芳华竟然奔到面前来说要和离,褚二夫人完全懵了。
这就意味着,她花出去的银子就没回来的希望了?褚二夫人紧紧的盯住了盛芳华,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
她要离开楮国公府,褚二夫人是十分赞成的,她一直在希望着钺儿能娶个高门贵女,身份相当,可万万没想到结果只是娶了个外室女——褚二夫人觉得,盛芳华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儿子,要是这媳妇能出点什么纰漏,她也就能顺理成章的让她离开褚家了。
盛芳华过门这么多日,除了到回春堂去抓药之外都是守在松涛苑,精心给褚昭钺配药熬药,还想着法子在给他做轮椅,褚二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慢慢有些平和,只觉这媳妇除了身世难堪,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当,就让她呆在褚国公府也罢,以后慢慢□□她便是。
然而这人算不如天算,今日盛芳华跑来请安以后张嘴便是“我要和离”,只将褚二夫人打击得喘不过气来。
她要和离?那自己送出去的聘礼呢?褚二夫人铁青着一张脸,脑子里迅速的想着如何应对这突发事件。
“大嫂,你别这样啦。”褚昭莹有些慌,暂时将褚二夫人放下,赶到盛芳华身边,伸手攥住了她的胳膊:“大嫂,你跟大哥不是好好的吗?何必忽然就做这样的决定。母亲绝没有看不顺眼之意,只是觉得你要多学些礼仪规矩罢了。”
“古语有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大嫂,你可不能这般意气用事。”褚昭涵也细声细气的劝说着盛芳华:“更何况母亲也是为你好,以后若是要出去参加游宴什么的,就怕人家说你不懂规矩呢。”
“两位妹妹不必劝了,我意已决,绝不会更改。”盛芳华笑着看了褚二夫人一眼:“二夫人,你也不必做出这般模样来,似乎还舍不得我一般,咱们好聚好散,以后也好相见——当然,不一定再有见面的机会,是不是?”
“好端端的,如何你要提出和离?”褚二夫人只觉得自己说话有气无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来处理这件事情,这辈子需要她处置的事情不多,在娘家有父母,嫁了过来靠夫君,唯一她出头做的事情便是去求楮国公,请他向盛家施压求娶盛二小姐。
就是这件唯一自己做主的事情让褚二夫人觉得有些后悔,事情刚刚开始还是很顺路,朝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可到了后边,完全不似她想象力的那样,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的奔向未可知之处。
“二夫人,你竟然还觉得好?”盛芳华挑了挑眉:“我才嫁过来半个多月,咱们婆媳俩便成了相看两相厌的局面,更别说要勉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你不觉得累,我都嫌累了。我自小长在乡村,肯定有不少事情做得不符合你们眼里的规矩,更何况我的出身始终是你心头的刺,夫人又何必坚持?”
站在屋子里头的人,都以一种惊诧的目光望向了盛芳华。
她提起自己身世之时,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因着自己生在乡野之地而觉得羞惭,也没有因为她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而感到耻辱,她只是站直在那里,眉眼弯弯笑容恬淡,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
这要心多大才会做到如此从容?抑或是她破罐子破摔,故此才不会忌讳谈论自己的身世?褚二夫人迷惑的皱起眉头,窗外日头渐渐高起,千万缕金色的阳光照射了进来,投在她脚跟之前,就如浮动的金波,不住的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