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阳筠的话,秋云有些糊涂。
她低头寻思了许久,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阳筠以为她如今还是要帮着沈夫人,待城破之日会害阳筠性命。
秋云心中难受,见阳筠有些消沉,忙诚恳道:
“娘娘放心,奴婢早为娘娘人品折服,且娘娘多年来如此善待奴婢,奴婢就是再没良心,也断做不出恩将仇报之事来。”
阳筠略想了想也便明白,秋云如今竟要终于她,把沈夫人的交代都扔到脑后了。
“你如何对得住沈夫人?”
秋云摇头苦笑。
“从前沈夫人但有吩咐,奴婢均不敢违拗,一桩一件处理妥当,更为卫氏出了不少力气。沈夫人是救我姐妹性命不假,奴婢自然感激,可奴婢也曾读书明理,知道事情有当为不当为——娘娘这般仁厚,不该如此就被他人所牺牲,白白丧了命。”
“可你方才分明说,留下来的原因有二,一是燕国未灭,二是沈夫人教你杀我。”阳筠不解道。
秋云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方才话说一半,竟惹得阳筠误会了。
“是奴婢言语不明,教娘娘多心。”秋云才想解释,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还是没勇气明说。
见秋云话又只说一半,阳筠颇觉无奈。
“有话不妨直说。”阳筠淡淡道,却是有气无力。
秋云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把话说明:
“原是奴婢不是天高地厚,早年在魏国王宫里便仰慕二公子,直到如今心思也未曾变过。近日听说娘娘与二公子的渊源,想起娘娘初入东宫的事,再想起偶尔听说的关于二公子疏离妻子的传言,奴婢也能将旧事猜出几分。
“奴婢原就不想加害娘娘,现更是决意要拼死护娘娘周全。”
秋云语气坚定,然而提到周绎时,眼神里的温柔竟能把人看化了。
说到最后,秋云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阳筠听完咬唇,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说不出个酸甜苦辣来。
从前印儿也是如这般看上了武承肃,可她却没有秋云这般刚性,如今回头再看,才发现印儿那份情意未必就是真的。
至少没有秋云这般真诚。
要说秋云也是个有趣的人,这样的话竟直接就说了出来,也不管她阳筠心里如何作想,会否因此怀疑她的忠心。
阳筠想着印儿,愈发觉得累了。
秋云也不忙着表忠心,只认真服侍了阳筠歇下。等坠儿那边哭了一场进来瞧时,阳筠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见秋云红着眼圈,坠儿以为她是因近日的变故伤心,鼻子跟着也是一酸。
二人虽都哭阳筠、哭眼下,却也有各自的伤心处,奈何看着旁人落泪,自己倒愈发伤心,竟对着无声哭了一场。幸好阳筠近日睡得沉,并没听见她二人啜泣之声。
沈夫人那里也是忧心。
秋云便是月香的姐妹,自小就被她送去了临水。
她并不知秋云已经被阳筠收服,还道城破时秋云必会下手。
令沈夫人忧心的,是周绎的按兵不动,与周道昭的猜忌。
因镐城距临水较远,京畿一带关于周绰的传言沈夫人未能及时听闻,因此也便不知道周绎正一步步堵死周绍登天的路,也将周道昭的后路一并堵死。
不知儿子与沈氏一族会如何,沈夫人忧心也是难免。
可周道昭的疑心更令她难安。
周绎越是按兵不动,沈夫人便越心虚,以至于近两日见到周道昭时,哪怕是他扯一扯嘴角,沈夫人都要暗地里猜疑半天。
不怪她忧虑,那周绎按兵不动,根本是因为她送了书信的缘故。
沈夫人不愿生灵涂炭,这也是她的一点仁心,可她更深知如何才能收取民心——若是周绎强攻入临水,怕是即便斗倒了周道昭与周绍,也断难坐稳那个皇位的。
要想日子安稳,只能兵不血刃。
而兵不血刃最好的办法,便是找人游说,劝服武承肃投降,用一张嘴“说”灭大燕国。
能当此重任的,天下未必只有一人,但能为她所用又不会让人失望的,便只有梁国那个萧长经了。
早在周绎打败武承思,周道昭如释重负而略有松懈之时,沈夫人便送出去两封信。
一封去请萧长经。
另一封则是给周绎,告诉他有此人可用。
周绎素来敬重母亲,虽猜到必有些不可告知旁人的故事,倒也不多问,只回信确认沈夫人不会因此惹祸上身,便当真等着萧长经来。
世上没几个人知道,那萧长经与沈夫人自幼便相识,萧长经对沈羽更是痴心一片。
奈何沈羽对他没动过心思。
沈家同周家订亲之后,萧长经还大病一场,之后便誓不娶妻,直到今日还是孤家寡人。
后周道昭与萧长铄交好,魏国与梁国暗地里连成一气,萧长经便名正言顺地跟兄长情愿,乐得往临水去劝武岳收兵去了。
彼时武岳兵马粮草都备好了大半,就因他萧长经一顿胡说,硬将灭魏的主意打消。
萧长经在兄长萧长铄那里自然记了一功,毫不知情的周道昭也因此感激敬佩,谁知道在他萧长经的心里,此番冒险竟然只是为了心上人出一次力,让她今日顺遂平安、明日母仪天下。
萧长经从小便待沈夫人极好,之后又做出这等事来,沈夫人心中自然过意不去。每每想到萧长经,沈羽就有些气闷。
可如今周绎需要这人,她倒不好再回避了。
少不得亲手写了书信,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