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江王妃的声音略带苍老,不过很和善、很文雅,“诸位请起。”
她好像没什么王妃架子,对任平生和范瑗说起话来很亲切,平易近人,寒暄几句,招手叫任江城和任启,“阿倩快过来,我有几天没见着你了,怪想念的。这位是你阿姐么?生的可真好,玲珑剔透,粉妆玉琢,蕙心兰质。阿倩,你阿姐比你更美丽呢,你嫉妒不嫉妒啊?”她打趣的问道。
任启是个认真的孩子,陵江王妃明明是在逗他玩,他却当了真,纠结来纠结去,挣扎了许久,才毅然决然的摇摇小脑袋,“这是我阿姐,我不嫉妒。”
大家都被他逗得粲然而笑。
任江城笑盈盈站在陵江王妃面前,迅速打量了她一眼。她身材已经有些发福了,看脸部轮廓和五官年轻时候应该是位美女,现在有了老态,没那么好看了,不过,珠围翠绕,浑身锦绣,自有她的富态和华贵。任启说她慈祥,大体上是没有错的,她确实很亲切,好像很喜欢孩子。至于喜欢孩子是不是出于真心,外表当然看不出来。
“阿令生的美丽不凡。”陵江王妃微笑看着任江城,“仔细看看,和你阿母有几分相似呢,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王妃过奖。”任江城头颈微垂,言辞谦逊。
陵江王妃笑着对范瑗说道:“你们的这个女儿容貌出众,风度仪态也娴雅动人,唯一不好之处,是太拘束了些,不似阿倩这般自在。”
范瑗正要含笑开口,却有一人捧着茶盘自厅后过来了,笑着说道:“阿家,您这话可有些不公平呢,阿倩是常常见您的,当然进退自如。八娘和您却是头回见面,哪里一下子便能毫不拘谨,悠闲安适呢?”
任江城乍一听到这人说话,心中有些吃惊。
既称呼陵江王妃“阿家”,可见是陵江王妃的儿媳妇了。儿媳妇在婆婆面前这样说话,毫不见外,貌似有些不同寻常啊。
“世子妃。”任平生和范瑗站起身。
一位身穿浅黄衫裙的少妇笑盈盈走过来,杏眼桃腮,唇红齿白,风度洒脱,手中捧着一个白玉茶盘,茶盘中有一个九江窑青瓷茶壶,以及同色茶盏,雨过天青般的颜色,瓷色莹润,淡远优雅。
任江城听到“世子妃”这三个字,便即想明白了。原来这人是陵江王世子萧凛的妻子,也是陵江王妃的内侄女。姑侄之亲,就算做了婆媳,也和平常婆媳不同,非常亲呢。
“拜见世子妃。”任江城和任启一齐行礼。
世子妃将茶盘放到陵江王妃面前的桌案上,笑道:“请起。”一手拉着任江城,一手拉着任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赞不绝口,“两个孩子都生了幅好相貌,阿倩肖父,阿令肖母,金相玉质,百世无比。”任江城一边和她谦虚客气,一边心中纳闷,“王妃没架子,世子妃也没架子,这陵江王府的女眷身上没有骄娇二气,很和善啊,简直不像皇族中人。皇族中人不是都有些傲慢的么?乐康公主,寿康公主,都有些傲气,不像这两位似的和蔼温良……”
世子妃夸奖过任江城和任启,众人重又落了座,侍婢捧上香茶。
是蜀中名茶新安茶,汤色碧翠,清澈明亮,香气扑鼻,浓郁宜人。
范瑗平时喝惯了这种茶,见是熟悉的口味,欣然举杯抿了两口。
陵江王妃和任平生多日没见,关切问起他近来的情形,任平生忙起身作答。
任江城和任启坐在同一席,见侍婢给任启上的也是新安茶,便小声问他,“阿倩,你口渴么?”任启乖巧的点点头,“嗯,渴了。”任江城皱了皱眉头。小孩子是不适宜于喝茶的,尤其不适宜喝浓茶,眼前这新安茶香喷喷的,很浓,明显幼儿不宜。可是现在是在陵江王府做客,冒然说出让侍婢换杯清水,合适么?
“阿姐,怎么了?”任启小声问她。
“也没什么。这茶太浓了,你还小,不合适喝。”任江城告诉他。
任启天真烂漫,“那便让婢女换一杯啊。”他娴熟的抬起手,叫过侍婢,小大人般的吩咐,“把这杯茶端下去,换一杯上来。”他年龄小,说话便不像大人那样清楚,明明应该说“我不喝茶,要喝清水”的,他却是简单的吩咐,“把这杯茶端下去,换一杯上来”,要换什么,他可没说。
好像他不说,侍婢便能自己体会出来、自己明白似的。
任江城不由的暗笑。阿倩,你当婢女和你心有灵犀么,你说的这么含混,她便听明白了?
那侍婢年方十三四岁,看样子十分白净、规矩,见任启冲她招手,便小心翼翼陪着笑脸过来了,“敢问小郎君有何吩咐?”可是,当任启的话说出口后,她却惊慌失措的迅速看了任启一眼,流露出极为恐惧的神色!
任江城本是含笑看着任启的,可是眼角余扫到这侍婢的神情,不由的心中一震。什么情况?阿倩只是让她换杯茶而已,为什么她跟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奇诡之语一般,不敢置信,闻风丧胆?
难道这茶里……?任江城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好像快要凝固了。
“这杯茶赏给你了!”任江城蓦然扬声道。
她声音很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来。
那侍婢到底年龄小,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任江城目光如电,逼视着她,“这杯茶赏给你了,听到了么?把它喝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那侍婢颤抖着伸手去拿茶杯,身子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