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玕正坐在厅里,哆哆嗦嗦俯身拿嘴去呷水喝,潘翎锦听着这声觉得恶心,便踱步到窗前,吹风静心。一时有丫头快步进来,对着林玕先行了礼,再对着看也不看一眼的潘翎锦行礼:“夫人,少夫人要生了。”
潘翎锦有些惊讶,这才正眼瞧了这个丫头:“尚未足月,如何要生了?”
丫头摇摇头、如实禀告:“只说是早上出去玩,突然便要了,如今已在产房里了。”
潘翎锦眉头一蹙,找了鸡毛当令箭,对着林玕便开始数落:“我便说媳妇年轻不省事,当初太后娘娘怎么就帮着凤儿向先皇求赐婚圣旨?既然知道自己调皮,何苦又出去闹腾?如今早产了,若是出个好歹,该如何向林家列祖列宗交代?跟任家也不好说。“潘翎锦自顾自叨叨半日,转身去一看,林玕却全然不在意她讲什么,只自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往外头去。
潘翎锦见他那担心样,又不听自己说话、白费了自己半天口舌,一气之下便骂道:“瞧你那贱样,媳妇自有那你儿子看着,你激动什么?”
林玕停下脚步,张开嘴想跟她解释什么,抖了半日却最终选择闭嘴,继续朝前晃晃悠悠地走。潘翎锦见他执意如此,心中越发生气,只是不理,转身继续看风景。但林玕挪了几个须臾也没挪到门口,人倒是抖成了筛子。潘翎锦叹口气,过去扶着他,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你个老龟孙,真真是要克死我!”
林玕憨憨一笑,表示感谢,也表示得逞—他吃准了潘翎锦不能狠心下来。潘翎锦脸微微红,将脑子一翻,扶着他强行往前走。林玕磕绊了几步,跟上潘翎锦的脚步,一行往红颜处去了。
凤卫原本正急得快窜上房梁,林玕来了,他不愿意让他担心;再者,潘翎锦在场,他不愿意让真实情况给潘翎锦知晓了,以免潘翎锦一时兴起下毒手那他就两头空了——因此两个一来,凤卫只急在心里,面上倒是不显山露水,让于痕西终于有机会喘口气——说实在的,去码头扛包袱都没有拉住少爷这么累——于痕西不禁多按了几下自己略微发酸的胳膊。
红颜终于可以生了,自行躺在床上,疼得涕泪齐下,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平常女子生产之时,因着平日里都是能娇贵便娇贵,又因着亲眷和丈夫都在外头候着,不怎么疼都往死里叫,只求博得外头人牵肠挂肚。然而红颜是头一等自幼充小子养的,心性也较坚强些,无暇让红颜疼了便叫,红着毛巾的木棍往死里咬,虽说最后忍不住还是哭了几声,但总归没有别人哭天喊地似的,别说红颜不疼,她只觉得叫出来难为情、把床单抓破也不肯多开口。凤卫原本在外头听不见她叫,还甚是担心,后来总算听见她哭了一两声,终于放下心来,却又在心底里心疼她的坚强。
好容易感觉有什么出来了,产婆却和阳妈一眼瞧见却觉得大事不妙:这先出来的竟然是脚!无暇虽无接生经验,偷瞄了一眼也明白少夫人这是难产了。阳妈想出去请示,又怕小眉和凤卫两块爆炭忍不住搞得更糟糕。红颜勉强看清各人神情,便也猜出个大概,她一边用力一边哭,一面气息奄奄地吩咐:“别理外头,你们是我的人,只管听我的话:保住小的,切勿违逆!”
阳妈真心将红颜当亲生儿疼的,自然是宁肯保红颜,但红颜下了命令,她也不敢不从,只得示意产婆按命令行事。产婆一叹,只能照做。红颜拼了老命,好容易将孩子送出来,听着孩子嘤了几声,她终于放下心来,胸中一直郁着的一口闷气也化为老血,一挺身坐起便吐了出来。
“啊呀!”阳妈被惊得大叫。
红颜失去意识,重重躺了回去。阳妈忙要去掐人中,偏生新生的孩子似是感受到母亲有难,啼哭不止,无暇也慌了神儿,抱着新生小主子不知所措,倒是产婆还算冷静,一面把人都搡开,一面唤道:“还不叫大夫来!”
凤卫在外头听见动静,早就忍不住,当即便冲了进来,看也不看孩子一眼,只扑到床前握住红颜的手。他头一回心乱如麻、手足无措,他想着,若是红颜不得活,他便也一头碰死随着去了。凤卫将手在她鼻翼之下一探,感触不到热流,当即便惊得三魂没了七魄、跌坐在地、面色铁青。潘翎锦发觉凤卫的异样,便也上前一探,发觉红颜没了气息,不觉大惊失色。倒退一步。她是一直盼着红颜死,但就这么死了潘翎锦又觉得太轻易和难以置信,她一直认为红颜是那种把别人恨得牙痒痒自己却过得逍遥自在之人,故而有些不敢相信。
凤卫冷静下来,只说了一句:“出去。”
产婆看了一眼孩子,还在抽搭,便多嘴问了一句:“少爷可要看看小少爷?”
凤卫侧首,眸色一凛:“再给我提他我便两个一起丢进井里去!”
凤卫的声音因着激怒而变得有些尖锐:“大夫呢?!”
小眉赶紧引着华御医进来,华御医三步并做两步上前,给红颜诊脉,又翻开红颜的眼皮瞧了瞧。凤卫原本是不抱希望的,因着他探时已然没了气息,只双目呆滞地看着,却没想到,华御医拿着银针往几大要穴扎了扎,红颜登时又坐起来吐了一口血,便剧烈咳嗽着转醒了!
凤卫愣了须臾,马上扑过去握住红颜的手,口中直问:“如何?安好?”
红颜摆手示意自己平安,便躺了回去睡着了。凤卫见她睡了去,恐她再出事,便摇她不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