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鄢出来时沈莙正在抹眼泪,楚穗显然比旁人显得惊慌些,难得的敛了笑意,一脸严肃,正正经经地福了福身子道:
〝楚君。〞
倒是楚鄢笑得有些慈爱,颔首唤了声
〝穗姐儿〞,这才与沈菱打招呼,
〝许久不见,沈公子瞧着竟没什么大变化。〞
沈菱也同楚穗一起正经地做揖,一脸庄重道:
〝劳楚君挂心,多谢楚君收留照料舍妹。〞
楚鄢看了一眼被眼前一幕幕弄得不甚自在的沈莙,有些好笑道:
〝沈公子客气,原是我受阿莙的照拂。〞
沈菱见楚鄢同沈莙亲近,也不再多说,待楚鄢的态度倒不似他当初同国子监其他同窗相处时那般端着礼数。
底下人卸着东西,楚鄢也不耽搁,只笑道:
〝沈公子舟车劳顿,先和穗姐儿一同进府歇息吧。〞
说罢扯了扯沈莙,他们二人在前头引路,沈菱则和楚穗并那些仆从一起走在后头。沈莙此时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切都不大真切。她有好多话要和沈菱说,但也顾着他们一路奔波,几次回头去看,却见楚穗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拉了沈菱的手,她这木头脑袋的二哥将人瞪了一眼却也没挣开。
沈莙微微一哂,觉得自己的心事也没那么重要了,往后觑了两眼,同楚鄢附耳道:
〝我瞧着你们楚门里的人一个个端的一本正经,无趣的很,竟也能养出这样一个妙人儿来。〞
楚鄢听了这话表情有些无辜,忍不住为自己家中那些无趣的人鸣不平,
〝楚门只是有些读书人的氛围而已,也并不是人人都是书呆子,闲了一起在学嗣嘻笑玩闹也是常事。往日里一处垂钓博弈,谈天论地,真要玩起来可不比京中那些公子哥好多少,还有人喝醉了酒和先生一起对骂,旁人就在旁边分了阵营助威。情诗示爱也是手到捻来,大部分亲事长辈都只是帮着完成最后一步而已。倒是你说的这个妙人儿出阁前却是个真正的书呆子,琴棋书画,账目管家各项都出类拔萃,自幼跟在家主身边教养,主母早逝,家主那偌大一个宅子也管理得井井有条。虽是能干,往日里却是个轻易不出门书呆子,没什么喜欢的消遣,端着一本书一坐就是一整日,所以你瞧着她娇憨,不是不通人情,只是自来性格如此,真要耍狠要强起来可是厉害得很,从她能叫一家奴仆服服帖帖便知穗姐儿不是个傻的。〞
沈莙听了这话倒安心了,她这二嫂聪慧些也没什么不好,沈菱执拗,即便心里明镜儿似的,认定了的就是认定了的,太过磊落反倒叫人时常替他捏了把冷汗,有楚穗陪着才叫人放心。只是她回头看了一眼脸蛋红红,不住偷看沈菱的小丫头,一时竟有些摸不清楚鄢是不是在诳她。
楚鄢嫌主屋西边不大宽敞,于是便将沈菱和楚穗这对夫妻另安排了一个小院,离他和沈莙并不远,隔了一条回廊的距离而已。
他们一行人进院儿说话时沈莙定眼一看,楚穗和沈菱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松开了,不由得有些想笑,经楚鄢悄悄推了推才勉强忍住。
楚穗知道沈菱同沈莙必然有很多话要说,因此在基本安置好之后便寻了个由头同楚鄢一起出去了。而秋桐阿四也被沈菱吩咐一同去了沈莙那边的屋里。
闹了一阵,此时屋子里却变得静悄悄的,沈莙和沈菱一处坐下,后者也不说话,而是将人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
〝本来也没几两肉,如今倒真成了个病怏子。〞
沈莙垂着脑袋不说话,看起来有些可怜,沈菱本来还想骂几句,可想起她这半年的经历以及南边关于姬浔的传言便也不再教训沈莙,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无限的惆怅,
〝你啊你,从小小聪明一大堆,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偏生瞧上了姬浔,一头栽楞下去什么也不顾了。若他只是个寻常的亲王,也不过是门第之苦而已,可如今这般,连他也身在局中无法抽身,却要怎么来顾及你啊!那些传闻未必是真,可它既然传出来了就必然是穆晟和北堂诚双方都有意,否则底下人畏惧姬浔威势,不是得了穆晟吩咐,无论如何都不敢传出这样的话来。偏姬浔之前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先向皇帝要了和你成婚的旨意,且不管他们究竟是何打算,你都在这浑水中无法干干净净地摘出来了。〞
沈菱心里发恨,却又无可奈何。穆晟和北堂诚逼迫姬浔是真,姬浔若对沈莙没那么上心倒也罢了,偏生他也已经认准了沈莙,向皇帝要旨意便已充分表明了他的心思。既是为了压下穆晟和北堂诚的打算,又是怕沈莙在没有名分的情况下吃了亏没办法坚持轻易放弃了。
姬浔到底是姬浔,走一步看十步,沈菱虽气恼,但也知道此时娶了北堂瑛于姬浔而言是稳赚的买卖,若他没有遇着沈莙,只怕早就应了。如今这般局面,旁人定会将北堂瑛同沈莙一起娶了,也不误事,姬浔却迟迟不肯表态反倒在流言传开后将他和沈莙的赐婚旨意公诸于众,可见是真心喜欢沈莙。也是因着这一点沈菱才心气儿稍顺。
〝我不管他和南诏王姬桓的那些破事,他将你扯进这个乱局,将来要娶你就必然要一心一意待你,否则即便你还犯傻要跟着他我也不会应允,干脆将你捆了带在身边。〞
沈莙听了沈菱的话,却是笑了,也不知是不是真心的,但听她轻声道:
〝若真有那一天,我即便是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