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这个词的含义,在人忙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最能凸显出来。一转眼来到这骊山脚下已经半月有余,因为分头行动,就连我们四人之间的碰面都开始慢慢少了起来,一开始三餐或是晚上还能见到,后来越璧经常趁着晚上工人比较少的时候下到工地里去看现场,桑青则离开了这里外出调查乱民事件,干脆见不到人影了。
倒是秦期,因为绿衣姑娘处理完哥哥的后事之后就病了,这位侠骨柔肠的多情公子不忍心丢下她不管,一直在旁照顾着。绿衣所住的地方和周流原来管理的资料室相隔不远,所以秦期往来之间,与大部分时间在屋里闷头查资料的我倒是时不时能打个照面。
自从猜测到来巡察的人可能是皇上之后,我的调查方向就彻底地发生了转变。
按我本来的想法,是想根据来人的身分经历倒查回来,找到这工地里有可能与他们产生什么连接点的人,以期最终圈定可疑对象的大致范围的。
现在来的人来头这么大,几乎没什么人不知道他,他这些年做的那么多大张旗的事,波及到的人更是千千万,根本不可能再给我什么有针对性的指导方向了。这地方的每个人都成了嫌疑人,而且这嫌疑的来由可能根本无从预测!
不过,“暗杀”这个推测成立的前提,是这个别有用心的人知道要来的是皇上,甚至于,需要知道有巡察这码子事才行。
所以我后来专门又去探过章邯的口风,据称除了我和卫杳将军之外,他并没有把那份绢帛的内容向任何其他人传达过。我只是一个偶然到来的外人,当然可以排除,那所谓的杀手,假如真的存在的话,只可能存在于章邯和卫杳两人,以及与他们两人有关联的人之中了。
但仅仅是与这两个人关联的人,范围也还是太大,估计泛泛地去查问仍然很难有收获。尤其,在不能明说巡察这件事的前提下。
而且,我也不能单纯只考虑暗杀这条线,桑青他们三个负责的那些可能性也要兼顾到,所以最终我选择了坐下来,先做了一个总体的分析。
分析一件事情,无非有几个因素:谁,在哪里,要做什么,怎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首先就从谁开始好了。
说到人方面的问题,就和周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不管他是怎么死的,他所管理的那些文件是一个巨大的资源这件事是不容置疑的。几乎可以说,在这骊山陵工地里,想做好任何一件事,有这些文件都可以事半功倍!
所以我一开始的行动,就从研究这一屋子的文件开始,而最先要做的一个工作,就是解决这个“谁”的问题。
现在我是两眼一抹黑,当然不可能定位到具体的“一个人”,但是却可以定义出“一类人”。
因为我把这一屋子文件里所记录的这些人,按照不同的标准进行了分类。
首先就是:有力者和无力者。说白了就是“官”和“民”。从数字上统计来看,文官武官大官小官一共大概一万有余,而民,大部是犯人,登记在册的就有将近二十万人,其中大部分人的姓名性别、年龄、哪一年来自哪里都是有记录的,也有数千人只有姓名和什么时候来的,其他的信息不详,从书简的新旧程度来看,应该是新近来到这里,还没来得及补充信息的人。
之所以要这么分,是因为有力者和无力者所掌握的资源和条件都有很大区别。
在这骊山陵工地的特殊环境下,不管是逃脱、破坏、还是暗杀,整体来说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不可能像某人一样,躲在路边往辇车上丢一个大锤就齐活儿。
根据我的了解,这工地里大多数工人是没有什么人身自由的,作息和行动都受到严格的管理和严密的监控,在巡察这样的场合可能根本就凑不到近前,想搞什么刺杀那可是难度太大了。相对来说,逃脱和破坏之类的事,倒是方便不少,但是想一两个人单独完成,也是想都不用想。
所以无力者的优势在于人数,只要纠结起足够多的人一起行动,完全有可能一举突破所受到的管理和监控,产生很大的能量和行动力!
所以,在发现囚犯们都在四人为单位进行了分组的情况下,我仍然建议章邯微调了这个分组的管理方式,在尽量不影响工事进展的情况下,每三天就将一名囚犯从原来的组调离,这样十几天后每个人的身边就被换了一批新人,想和相熟的兄弟维持原来的共识和随时进行沟通就变得困难了,减少了拉帮结伙的风险。
而针对有力者,鉴于卫杳将军一直对我不是太信赖,我只能给章邯吹风,请他在适当的时候建议卫杳暗中多准备一套接待巡察的方案,看情况委派完全不同的人马来负责一些紧要的关节,这样即使有人提前做好了什么捣乱的准备,临时换将也打乱他们的计划。
至于逃脱和破坏的动机,在有力者来说不仅意义不大,某种程度上还与他们的立场相悖,为其努力的可能性相对来说就小太多了。
我的第二套分类方式,是以各人来到这里的时间为标准,以三年为分水岭,将所有人分成了“老人”和“新人”两类。
这工程已经进行了三十年,可以说,在这里待得越久的人,涉足这暗杀计划的可能性就越小。
这样说可能会显得相当不着调,因为在大众看来,在一个环境里待得越久,可能矛盾越多,不满越深,有一朝终于爆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