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屋内散发着一阵阵醇厚的香味。离釜最近的韦氏愣愣地盯着釜里色泽红润,被沸水煮地不停轻微晃动的大肉块,脸上全是不可思议。她虽清贫,但一年到头也能吃到几回肉,可从没有哪一次的猪肉会散发出这般浓郁诱人的香味。
韦氏盯着釜里的肉,看了片刻,目光投向曹昂,不可思议的神色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曹昂深深地吸了两下,这样浓郁的香味,他也未曾见识过,即便他脑子里浮现了比眼前更加诱人的肉块,但那毕竟可见不可闻。
张强的脸色怪异,似有质疑,又似羞愧,甚为复杂,目光在冒着热气、散发浓香的釜和曹昂之间来回游走,每看一眼咕嘟咕嘟发出声音的釜,就要立即看一眼曹昂,神色也愈发的诡异,到了最后,猛不丁窜到曹昂身前,直勾勾盯着他,憋着嗓子问道:“你说句实在话,你究竟是大户人家出身,还是原本就是个精通厨艺的厨子?”
曹昂翻翻白眼,好笑地看了看张强。一旁馋地流口水的小勤儿忽然飞奔到韦氏跟前,小手指头指着釜,奶声奶气地叫唤着:“肉肉,肉肉。”说话间口水横流,又蹦又跳,急不可耐。
韦氏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美滋滋的。忽然张强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抄起小勤儿,顺手取了箸,稍稍用力,戳入了肉块里。举了举手里酥烂的肉块,一滴滴半红的油水往下直滴,笑眯眯地看着小勤儿。
“义父,肉肉。义父,肉肉。”这次不用张强引诱,小东西立刻嗷嗷叫唤起来,两只小手挥舞着朝肉块抓去,怎奈人小胳膊短,眼瞅着肥美的肉块近在眼前,却难以够得着。
张强顿时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肉块,试了试温度,等到不太烫时,举着箸将肉块送到小东西嘴边,小东西立刻双手抓住肉块,松鼠抱着松果一般将肉块抓紧,小嘴凑上去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张强哈哈大笑,旋即朝着韦氏挤眉弄眼一番,凑到身前小声对韦氏说道:“你瞧小勤儿叫我叫得多亲热,要是什么时候……”
韦氏立刻红了脸,周整的脸蛋上红彤彤一片,眼睛睁圆瞪着张强,流露出丝丝羞恼。张强脖子一缩,嘿嘿干笑起来,连忙退开两步。
曹昂在一旁见得有趣,这厮分明对韦氏动了心思,怪不得一个小气十足、脾气也算不得和顺的鲁莽汉子竟会对韦氏这么个小小女子甚为顺从。看韦氏这副模样,似乎对张强也并非毫无意思,但似乎又有些顾忌。
曹昂心底笑了笑,摇摇头,对韦氏说道:“夫人牢记这般做法,家中剩余不少肉,均可依照这方法来炮制,拿到城中,或许也可换些钱财。”
韦氏怔了征,不可置信地看着曹昂。张强脸上讨好的笑容也消失无踪,瞪大了眼睛看向曹昂,过了小片刻,这才喘着粗气,沉声问道:“你是说……将这等绝技传授给我们……给杜家的?”
曹昂微笑着点头,诚恳说道:“在下蒙夫人收留,原就感激不尽。夫人重义轻财,宰杀了家里唯一值钱的彘,用以款待在下,比之此恩此情,在下这区区一个小法子,又何足道哉?”
韦氏似乎从未被人这般夸过,面上通红,脑袋低低垂下。张强猛地大笑两声,忽然伸手在曹昂肩头拍了两下,旋即眉头一挑,再次问道:“兄弟你果真是大户人家子弟?”
曹昂哭笑不得,轻轻点点头,心想:“我出身曹氏,父亲乃是当朝司空,祖父更是先朝太尉,族内叔伯多为领兵将领,再其上的从祖也多官宦人家,甚至曾经与先帝宋后沾亲带故,这样的出身虽比不上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名门望族,但比之一般的豪强大户则又要强了许多。”
以曹昂对张强的认识,料定他会失望甚至嘲讽数落自己一番。哪只张强听了只是遗憾地叹了口气,接着仍旧满面笑容,颇为爽快地对曹昂说道:“即便你是大户人家的,俺老张也认你这个兄弟了。”
曹昂连日来受到他的挤兑颇多,此刻终于有了一丝解脱的希望,顿时笑着点头。一旁的韦氏冷不丁哼了一声,道:“人家曹先生何等身份,还需要你来认作兄弟?真是臭不要脸。”
张强顿时神色一僵,哈哈干笑两声。曹昂见了,心中暗笑:“让你整天挤兑我,我受你们恩惠,这些挤兑只好生受了。现在这位杜夫人将你数落的哑口无言,也算是替我出了口气。”
张强干笑着,目光瞥瞥曹昂,似乎在示意韦氏给他留些颜面,韦氏哼哼两声,忍住继续数落的冲动。曹昂见此,摇摇手,道:“夫人言重了,在下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况且还受二位恩惠不少,张兄将在下当作兄弟,那是看得起在下了。”
韦氏瞄了瞄张强,这厮一挺胸膛,咧着嘴笑道:“是极,是极。你看曹兄弟都这样说了,我们男人间的情谊,你这婆娘哪里晓得?”
韦氏嘴角勾了勾,终究没再说些什么。倏地,小勤儿又奶声奶气地叫起来:“肉肉,还要肉肉。”
三人目光看去,小家伙手里的肉已经一丝不剩,满是油腻的小手伸向釜里的肉。张强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又看了看曹昂和韦氏,道:“用饭吧,我都让这香味馋地饿得很了。只可惜咱家里没有酒,否则定要与曹兄弟喝上几杯。”
韦氏似乎也有些羞赧,低着头盛菜,等菜盛好了忽然愣住,旋即满面通红说道:“先生……饭食尚